徐简年纪不大,也经历了些人生起伏。
林云嫣睨他一眼。
一面往徐简车边走,林云嫣一面压着声、问参辰道:“圣上发火了吗?”
看乐子归看乐子,心却似明镜。
“我都能想像得到他现在有多得意,”林云嫣说着又笑了,“得意才好,得意才会忘形。”
“朕让你跟着他,指点观政,不是让你事事都要跟他作对。”
忽然冒出来的机会,叫徐简和她抓住了,借题发挥,得如此成效,亦是足够。
他本以为圣上恐要发火了,没想到竟然又都收了回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么说来,”圣上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他和宁安相处得不错,朕得给皇太后提一提,早些操办婚事。”
圣上在对别人宽时,不由自主地会对李邵更宽……
你这么怕邵儿出差池,朕把你调东宫去看着他,他没什么事,你能把自己给愁得累死了。
同时,他也会紧张,紧张到让夏氏身边时时刻刻都是数不清的宫女嬷嬷侍卫内侍,容不得一点儿差错。
参辰领会了,一到西广场,左右一张望就禀道:“郡主的车驾停在前头,看着是打算出宫的。”
林云嫣扑哧笑了笑。
徐简低头看她。
本以为火星子扔进去了,圣上说什么也得“火冒三丈”,却没想到最后全是“和风细雨”。
这就不是正儿八经想解决问题!
“邵儿的老底,还真就回回都叫你碰着了!”圣上语气不悦极了,冲口要说些重话,看到徐简那年轻的模样,他深吸了一口气,硬把脾气又收了收。
参辰实话实说:“爷那神色,小的看不穿。”
听进去才好。
圣上愿意压着脾气,事情总不至于太糟糕。
你是臣子,你跟他观政,你上衙下衙还不够?
你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十二个时辰盯着他,他身边还有内侍侍卫,那是他们的活儿。
就像他自己,时不时的,他也会想,倘若那日不与夏皇后置气,那日没有把所有的侍卫与武僧都带下山……
白天把心思放在朝堂,夜里把心思放在家中。
“所以,他身边会有三孤,朕也让你去陪他观政,让各个衙门教他。教的也不止是朝堂政务,还有为人为君。”
这时候再丢一把火,显然是蠢办法,必须得换种说辞,反正殊途同归。
“也是,如若不是陈东家在中间带话,我怕是没机会听到那种好话,”说着,林云嫣自己先笑了,“倒是把陈东家弄得一惊一乍、恨不能躲得远远的。”
林云嫣下意识抬头,还未及说什么,额头上就被人轻轻点了两下。
而她似是回想起了陈桂当时的状况,眉梢眼角笑意泛上,又把那层清冷给驱了大半。
“臣……”徐简的唇动了动,一副颇受感动、还感动得无从说起的样子,斟酌又思量了许久,才续出了后头半截,“听圣上您说这些话,臣想到了不少东西。”
徐简低低唤了声:“阿嫣。”
林云嫣意外地挑了挑眉。
圣上深以为然。
曹公公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没道理一条路走到黑。
两厢得一平衡,自然是相辅相成,张弛有度,事半功倍。
一天天的,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念书练武,挤得满满当当。
徐简上了马车,没说回府,只说绕去西宫门外。
辅国公又不浑,按说是能听进去。
参辰在宫门外等他。
抿了一口茶,他舒展了下眉心褶皱,道:“你给朕说说,邵儿除了私自出关,当然不止出去一次,还有他刚换了库房的酒,他还做了些什么让你掀底子的事?”
只是,眼下不可能去说而已。
她听皇太后说过一些从前事情,明白圣上一直想要“宽以待人”,也正是这份宽,才会慢慢变成了最后的结局。
而所有的苦功,都是时间累积起来的。
正因为邵儿曾给徐简折腾了一次“性命堪忧”,徐简才会这么紧张。
“臣前回也说过,臣保护殿下天经地义,别说是腿伤,哪怕赴死也是应当,臣也不会因为腿伤去怨恨殿下,”徐简说到这里顿了顿,斟酌了一番,又道,“臣在面对殿下时,的确有些不自在,从前理不清其中思绪,但您刚刚有一句话让臣茅塞顿开。
圣上当然猜不到徐简的真实想法,见他沉默,只当他也在反思,反思先前不该把事情都混在一块。
立足于朝堂,圣上不至于把年轻后辈都当“儿子”看,但想想病故的老国公爷,想想徐简的伤势,他还是对徐简多存了些耐心。
等听徐简说完了大致,林云嫣轻轻叹了声。
圣上说得很慢,一句句语气沉沉。
徐简低低应了声,闭目养神。
不过,话赶话的,既然说到了这当口,圣上心中酝酿了大把耐心,要与徐简一一讲清楚。
这就是人心。
“邵儿要换酒,他们虽是听命行事,但该罚也要罚,从重不是因为换酒,而是被宁安发现之后,他们为了脱罪竟然敢胡乱掰扯,推到古月送来的酒就有问题上。哪怕是想吓住宁安,那种话也不能说。”
此次全身而退,亦给李邵喂了两口豹子胆,等他吸收后就热闹了。
他也就只能想想那些,因为结果已经确定、他无法挽回了。
与圣上、与太子殿下拧着来,弄到最后,吃亏的一定是国公爷自己。
那是徐简熟悉又习惯的生活,有朝一日全变了,可不就得闲着了。
“邵儿没琢磨你的伤,你是一身怨气逮着机会就想掀他的底。你要掀,你直接来找朕,你就不该让宁安去堵库房。”
“邵儿也要罚,身为皇子、尤其是皇太子,他的一些想法太过天真,他需要成长。”
要念书、要习武,十三四岁就能让徐莽带着他上阵杀敌,足以看出他下了多少苦功。
林云嫣奇道:“莫非圣上没有发火?”
朝廷当然不能缺少那些数以万计的普通官吏,可同时,他也确确实实更稀罕能操持整理全局的那一双手。
如水一般的月光撒落,林云嫣的发梢上被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衬得整个人的轮廓都清冷了。
李邵那点儿破事,真要说出来,他能说到天亮去。
“你得松弛些,”圣上舒了一口气,笑了笑,劝解道,“这里是京城,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千步廊观政,在太子殿下学习领悟之时,也是您给辅国公机会、让他能完整里接触政务,往后能扛大梁。
徐简都故意点火到那份上了,圣上不止息事宁人,还说了不少道理。
徐简呵的笑了下,眸色之中,笑意一闪而过,余下来的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以她对徐简的了解……
啧!
她倒要听听,这人之后会冒出什么阴阳话来。
压了压唇角,徐简道:“聪慧人,好赖话都是想听什么便是什么。”
林云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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