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迅应下。
厅内,徐简看着蹲坐着的刘娉,没有给予她任何安慰。
各家状况不同,有人开窍早,有人却很晚。
如何说通了玥娘,玥娘又带来了什么消息,以及,她安排着玥娘寻徐缈说了一番话。
此刻回府,万一母亲问话,他要如何答?
只是,大哥今日特特赶来解围,大哥难得与她坦诚沟通,她若怕这怕那不敢给大哥一句实话……
她的哥哥,联合着新进门的嫂嫂,谋划着把她“卖”了。
记忆里,她与阿简之间没有多少温馨画面,如她抱着阿娉这样的场景也几乎寻不出来。
直到阿简八岁那年,父亲操练兵士不在京中,阿简突发重病。
刘娉的心沉了下去。
刘靖没答,只是问:“你母亲本不让阿娉去,后来又坚持一起去?”
这一双儿女,幼时都不好带,尤其是阿娉,夜哭不断。
夜深了,车轮压过青石板地砖,咕噜咕噜作响。
这些茶水,多少安定住了徐缈彼时激动慌乱的情绪,但是,徐简这会儿喝着,却有些心浮气躁。
回到厅,桌上的茶水还没有来得及收拾。
刘娉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道:“这还用说?”
可他近日衙门里繁忙,也不会为着此事特特回府一趟。
徐简的眉宇微微一拧。
她所认知的困难,亦不过是大哥不肯与家里走得近、哥哥原来隐瞒了她和母亲那么多事。
前几天,小郡主给他递过一串消息。
当然,徐缈寻他,更让徐简有了把握。
她错过了他最需要母亲的那几年。
她不是全然无能为力。
再后来,随着迅儿和阿娉降生,她很是忙碌。
徐简垂了垂眼。
因为每一个都是她们的亲人。
他今晚上突然请人回来,管事才不会去他书房里寻茶叶,厅里备的是什么就用了什么。
那道透出厅内灯光的门被什么遮了一下,廊下倏地暗了下来,她不由抬头看去,就见门边站着一人。
沉重的未来在她的面前泼洒开来,而她除了随波逐流地往前走,根本无能为力。
小郡主精心挑选的那些,全收在他书房里。
“多陪陪她,多开解她。”徐简缓声道。
还有那郑琉,指不定还要说什么风凉话。
回忆起从前事,徐缈深吸了一口气。
郑琉正上马车,闻言,踩着脚踏回身看他:“那你呢?”
徐缈的眼睛又湿了。
连带着她沉甸甸了许久的心境,都亮起了一缕光芒。
如果只是“不相往来”,母亲刚才不会那么悲痛,她眼中分明含着泪。
下一瞬,徐简就见刘娉站了起来,因为徐缈回来了。
一如那日她在郡主身上看到的情谊。
君臣有别,大哥在面对太子时也要讲究分寸,昨日那般已经很不容易了。
从前,徐缈疯魔,刘娉要应对婆家,又要回娘家陪伴,整个人一样浑浑噩噩的,但她勉强扛住了。
倘若山雨倾盆,她还舍得再一次放开阿简吗?
刘娉哭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
她的家并不安全。
“不打紧。”徐简道。
以她的心性,这些话语并不容易出口。
黑暗之中,他看不清父亲的神情,只从语气判断,父亲十分严肃。
是阿简。
她立刻能想起来的就是两桩。
等他们长到能脱开手了,阿简亦已经无需“一位母亲”时时照顾了。
那也是自阿简离开她后,她仅有过的抱着他、安抚他的机会。
尤其是,他若回去,指不定适得其反。
即便徐缈没有使人寻他,他知道李邵去了得月楼后也会赶过去。
他看了会儿,转身往回走。
徐简添了一盏茶。
而且,刘娉看着柔弱、没什么主见,但她有她的韧性。
可倘若刘娉自己野心蓬勃拉不住,那她就不是帮手。
刚与徐缈说那些事,徐简言语中还带了几分克制,没有用太过激烈的词语,他并不想刺激到徐缈。
看来,阿简真的很喜欢郡主。
说穿了,就是“死”。
徐简的目光停留在了刘娉脸上。
徐缈却很坚持:“父亲那一身伤病,每逢雨天就不舒坦。你还年轻,现在觉得能忍受,等你到了他那般年纪就知道苦了。到时候,你站不起身来,苦的不还是郡主吗?”
“还好,”刘娉哽咽着,“我只知道,您护着我,大哥也护着我。”
她是过来人,她知道喜欢一个人的心境,那种欢喜是藏不住的。
想让她坚持住,唯有拿刘娉做文章。
安慰母亲。
但面对刘娉,徐简单刀直入。
大哥待她并不亲近,却不会害她。
刘娉自是颔首,想了想,又问:“大哥,你和父亲、哥哥会怎么样?我是说,会和姥爷那样不相往来,还是……”
见刘迅应了,刘靖的语气越发冷了三分:“打草惊蛇?惊到的可能是你母亲。”
刘娉良久说不出话来。
刘娉比他小,甚至比小郡主还小半岁。
他难得在徐缈跟前语塞。
用父亲的话说,阿简是男子,将来要扛起整个国公府,他必须要坚毅、果敢,而不是一味贪恋母亲的关爱。
徐缈争不过父亲。
“您是说母亲她……”刘迅不敢信,母亲反常归反常,但无端端的,她能疑心到太子头上去?
没有见到徐缈本人,刘靖亦只是猜测。
思及此处,刘娉鼓足勇气,直直看着徐简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我不愿意。”
他捧着茶盏,指腹抵着盏沿,视线落在清亮的茶汤上。
今晚,他亦知晓李邵行踪。
“你自己回去吧。”刘迅道。
刘娉得靠自己挺过来。
前路茫茫,但前头也不全是坏事。
茶水已经凉了。
下意识地,刘娉转头看向徐简,低声喃喃道:“大哥……”
暮春的夜风吹在她身上,却凉得让她打颤。
倒是辅国公,依旧淡淡的,情绪内敛着。
茶叶并非来自于慈宁宫。
徐缈看在眼里。
刘靖闻讯从衙门里出来:“夜深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出了千步廊,他站在大街上犹豫了会儿。
以他对刘娉的了解,她属于后者。
若不是这条伤腿,他会直接去翻诚意伯府的院墙。
一想到这些,刘娉忍不住浑身发颤,她蹲下身去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她坐进车内,摔了帘子。
左思右想的,总归还有一个去处。
“去水仙胡同。”刘迅与轿夫道。
感谢书友美美哒m、小院子、徐必成官方女友、书友20181207220821030、无所不欢166的打赏,感谢潇湘书友葉小葉的打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