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想对太子殿下留情,那势必不能对刘家太狠,否则无法服众。
当然,这个轻判,只限于这一刻。
底下官员就着两块金砖,你来我往,眼看着又要再争论上两刻钟,刘靖却站了出来。
比起那两块金砖,徐简更满意金笺带来的收获。
他在赌,赌圣上的心意。
骂李汨,也骂太子。
小内侍去取了递给曹公公,曹公公又转呈给圣上。
我万般舍不得迅儿,我又明白迅儿错得离谱,我、我……”
刘靖亦坐了下来,垂着肩膀,冲她们两娘微微摇了摇头:“今儿下午,阿简和万指挥使在那宅子里找出来两块金砖,与先帝的废皇子李汨有关。”
“想想我这一辈子,年轻时埋头读书,高中后勤奋为官,本以为已经一步一步走出点模样来了,没想到迅儿却……”刘靖的眼泪划了下来。
饶是有心理准备,听到这几句话,徐缈的眼眶依旧红了。
徐缈已经取了帕子来,要替刘靖擦拭。
可他们毕竟是亲兄妹,眼睁睁看着刘迅去死,她的心里不可能没有一丁点波澜。
双手呈了本折子,他在殿中跪下了。
两指宽,很薄,一面为高山,一面有字。
刘靖苦笑,很是无奈:“家里出了些事情……”
时不时东张西望,想要从单慎等人口中打听出些消息来。
有胆大的,甚至抬头去看圣上龙颜。
这般想着,徐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块落泪。
“顺天府查得怎么样了?”徐缈把茶盏递给刘靖,柔声问。
可迅儿这笔债,他们好像真的背不起了。
刘娉亦转过头去,吸了吸鼻子。
徐缈想送他离开。
刘娉很听话,依言扶徐缈落座。
直到坐在马车上,他的脸色才沉了下来。
刘靖抬手,手掌根擦了擦双眼,沾上了泪水,又握住了徐缈的手。
当圣上点出“古月使节”的时候,他敏锐地看到晋王面色一沉。
“我去了顺天府,没有见到阿简,只和单大人聊了几句,”刘靖抿了抿唇,“单大人劝了我好几句,我听他话里的意思,是让我们放弃迅儿。牵扯了李汨,又影响到了太子,迅儿他恐怕……”
湿漉漉的泪水就这么落在了徐缈的手上,滚烫滚烫的。
“圣上不会轻饶了迅儿,圣上待太子那真是……”
朝房里的气氛比昨日还要紧张。
他简单扫了两眼,便让曹公公念。
夏嬷嬷闻声,赶忙给刘靖开门。
徐简也在听,听完后甚至想给刘靖鼓个掌。
单慎出列,禀报了调查状况。
等众人挪步到金銮殿,圣上仪仗进来,他直直走到龙椅上坐下。
徐缈一愣。
不只是他,在场的文武大臣,有几个会有早朝迟到的经验?
“臣有要事禀告,”万塘道,“那宅子里,臣发现了这件东西。”
以刘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勤勉努力为背景,他想求个轻判,确实有机会。
徐缈不与刘靖争这些小事,坐下之后,就着蜡烛光,她静静看着丈夫。
僧人把刘靖带到了客房。
万塘干巴巴笑了笑。
刘靖拦了徐缈一下,接了帕子过去:“都是雨水,我自己简单擦擦就好,夫人莫要沾了,阿娉,扶你母亲先坐下。”
她都听进去了,可那些话,她要如何和老爷说?
她为了阿简得忍住,不拿迅儿的事情给阿简添麻烦,可老爷能听进去吗?
那些大道理,老爷肯定都是懂的。
虽然只有一瞬,但徐简没有错过。
刘靖极其擅长写文章,这是他的优点。
以他对徐缈的了解,夫人的反应还是平淡了些。
揣着这份折子,他进宫上朝。
用心就行了的话,圣上对太子殿下,难道还不够用心吗?
心里长长叹息了一声。
两人谈不拢,徐简放心不下徐缈,让郡主出面多劝说,也不稀奇。
徐缈坐在书案后头抄写经文,刘娉替她研墨,见刘靖来了,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
可单慎抱着胳膊一副昏昏欲睡模样,辅国公站在外头不与人交谈,而万指挥使更是没有露面。
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再是个混账,也还是会心疼他,怪自己没有教好他。
刘靖依旧跪伏在地上,心里没有多少底,一边觉得有希望,一边又觉得圣心难测。
他这一路赶得很急,跑得气喘吁吁,脸上汗水不少。
这几天的重点就在陈米胡同上,万塘作为调查的官员,他不应该旷朝。
他们要调整好状态,等下进了大殿还要继续骂。
依旧是那僧人给他开了侧门。
徐缈哭着道:“阿简嘴硬心软,他若能在圣上面前求情,他一定会求,若求不了的……”
“阿简下午去面圣了,我本想问问他,看有没有别的消息,”刘靖道,“不过,他大抵也不能随便告诉我。夫人,我也不想让阿简为难。只是事到如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才是儿子犯了不可饶恕的大过错后,一位父亲该有的心绪。
老爷眼下青色明显,鬓角有些闪亮。
这么看来,那日玄肃在宅子外遇到的古月商人与内侍,其背后果然与晋王有关系。
圣上打开了一看,这是一封自罪书。
夫人脾气好、性情也好,但她遇事会着急,一急起来便想得没有那么细。
曹公公念得一字不漏,大殿里除了他的声音之外,再无多余动静,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
“您,”刘娉看着父亲,惊讶道,“您冒雨来的?身上都湿了。”
她这两天听了许多安慰。
声音一出,才有许多人注意到,万塘没有上朝。
那僧人想了想,给刘靖开了门。
昨日徐简来御书房说状况时,圣上曾问过他,藏金砖的处理上,真能瞒过单慎与万塘?
徐简把握不小。
他只知道,他的准备,他的自罪书,已经要功亏一篑了。
她想说“哥哥罪有应得”。
“臣、臣来迟了。”他道。
徐简做事确实靠得住。
曹公公走下台阶,等着小内侍转交。
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晋王的身上。
刘靖敲了敲门:“夫人,阿娉,是我。”
这就怪了。
他静静坐了大半宿,天亮前提笔写了一篇文章,润色之后抄在折子上。
老爷对迅儿的父子感情,远胜对阿简的,这毋庸置疑。
老爷看起来很疲惫,这也难免。
徐缈的泪水簌簌而下。
悲从中来。
“可能不能撇清,我也不知道,最后要看圣上怎么想。”
说起来,昨天为了把金笺埋进去,费了不少力气。
要确保万塘找得到,又要让他不容易找。
真是一点也不比藏金砖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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