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没想，芭芭拉挥出软绵绵的一拳，捶在了他的胸口上。

“再说一个字，你就死定了，先生。”

韩易识相地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在唇边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闭嘴了。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又咬了一小口马卡龙，这次学聪明了，用手掌在下面接著，果然没再掉渣。

“別这么粗暴地对待你的男朋友……你看，他偶尔也能在特定的领域进化一下。”

“我……”努力板起脸的芭芭拉，下一秒就破了功，“为什么我就是生不了你的气呢？我真的做不到。我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但我有时候確实会对某些人或某些事生气。如果我看到或听到什么不喜欢的东西，我会表现出来，会把它发泄出来。但对你……我感觉真的没办法。”

“因为我就像一样。”韩易厚脸皮地给芭芭拉看他的牙齿，“柔软、香甜，含量很高，人们很喜欢吃，而且吃了之后霜会黏在嘴巴和嘴巴四周，甩也甩不掉。”

“是的，那就是你。”芭芭拉故意嘆了口气，语气幽幽，“睡了一晚上，然后就甩不掉了。”

“真的想甩掉吗？”韩易可怜巴巴地看著她。

“噢，易……”芭芭拉拖长了声调感嘆了一声，彻底投降。她主动上前一步，亲昵地环住了韩易的手臂，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了过去，脑袋也顺势贴在他的肩膀上，“別用那种小狗眼看著我，你知道我没办法抗拒的。”

“我怎么捨得甩掉你呢？”她轻声说，“你是我好不容易才爭取来的宝贝。”

说完，芭芭拉却突然陷入了沉默。她的步伐没有停下，但原本轻快的节奏慢了下来，目光落在香榭丽舍大街尽头那片朦朧的晨雾上，仿佛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怎么了？”韩易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侧过头问道。

“没什么……”芭芭拉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在巴黎生活的日子。”

韩易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著。他知道，当芭芭拉用这种语气开口时，她需要的不是追问，而是一个愿意倾听的人。

“在巴黎生活的时候，很多男人追求我。”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之前跟我说过。”

“真的很多，很多很多。作为一个年轻的模特，我……不想自夸，但是我確实是个在外表上面比较有优势的女孩子。而这种女孩子，在这座城市里，总是会吸引很多目光。但是……我吸引到的每一个人，对当时的我来说都很可怕。”

“可怕？”

“对，不是那种给我发完简讯，就立刻在snapchat里晒出跟好多个热辣女郎在狂欢的足球明星，就是来巴黎度假，想要找个超模一夜情的好莱坞名流。“芭芭拉嘴角溢出了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刚开始，当我看到有好莱坞明星给我发私信的时候，我还会紧张一下，期待一下，想看看他们到底要说什么。我会告诉自己，也许他们是真的很好的人，也许……”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

“但每次一点开私信，我发现的几乎全是那种赤裸裸的搭訕，甚至有的时候连搭訕都不是，直接就是……”芭芭拉模仿著那种轻浮男人的语调，“『该死，你好性感』，然后加一句『今晚我在巴黎某某地方有个派对，你来不来』。”

“所以，那段时间，我对这座城市里的男人都有些失望。我看起来是一个很活泼很外向的人，但这种过於奔放的感情观念，其实並不合我的胃口。因为不管再怎么说，我也来自一个很小的国家，一个很保守的家庭。哪怕我再喜欢交朋友，那种过於活跃的社交场合，也会让我有点心累。“

“但只要我待在巴黎，就不得不出席各种社交场合，因为朋友们都在，我不去的话显得太不合群。但是一去，就又会惹上很多麻烦……你明白吗？你必须时刻保持友善热情，但又必须时刻保持谨慎警惕，想要做到这一点，真的很难。”

她抬起头，看向韩易：“所以，这也是我后来决定从巴黎搬去伦敦的一大原因。”

“伦敦不也是个大城市吗？”韩易歪了歪脑袋，说道，“而且伦敦的时尚工业也很发达……虽然没有巴黎发达，但还算是发达。”

“但伦敦给人的感觉不一样。”芭芭拉抬眼想了想，如是回答，“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伦敦给人的感觉很冷静。那里的时尚也比较先锋主义，比较冷酷，而在那里工作和生活的人，总体来说也比巴黎要疏离很多，大环境如此，也许是国家的性格吧。”

“所以，在伦敦生活的话，我是有选择的。”芭芭拉继续说道，“我可以选择告诉朋友，说今天不是特別有兴致出门，或者今天有別的事情要做。这样的情况在伦敦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没有人会觉得你不合群或者不给面子。纽约也是如此——在曼哈顿岛上，大家隨时隨地都很忙，你有很多藉口可以找，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在社交场合里活跃。”

“但是巴黎不一样。”

“因为每个人都觉得巴黎是浪漫之都，觉得法国就是艷遇的代名词，在法国就应该发生点什么。大家都觉得巴黎就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地方，来到这里就应该尽情享乐，就应该……你知道的。”

韩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而且……”芭芭拉深吸了一口气，“在纽约，那些有钱的男人可以找instagram模特或者私人陪侍。在伦敦，他们可以找足球宝贝或者三版女郎。但是在巴黎，所有人——我是说所有那些有钱有势的男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到了时尚世界的中心，如果我都找不到一个超模陪我睡觉的话，那也太掉份了』。”

她的声音里带著一丝讽刺。

“所以在巴黎，模特们接到的这种邀约是最多的，哪怕我们长得不一定比足球宝贝好看。说实话，模特里面，身材瘦削的占了绝大多数，很多人甚至已经瘦到了病態的程度。但这不重要，因为这已经跟性或者女人本身无关了。”

“这是男人的征服欲。他们想要的不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而是一个可以拿来炫耀的战利品。『看，我睡过一个在《vogue》上出现过的超模』——这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我不会。”韩易目光坚定地看著她，“即使我和你不是恋爱关係，或者我从来不认识你，我也不会为了上床就给城里的所有模特发私信。”

“yeah，right。”芭芭拉嗤了声气，调侃道，“因为你只会在伊比萨岛做这种事。”

“不，我们在伊比萨岛发生的，也不是普通的艷遇。”韩易伸出食指，谈到这一话题的时候，他的表情异常严肃，异常认真，“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老套，但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那是你。”

“我或许会被你的外表所吸引，会被你的成就所折服，但这並不是我喜欢你的原因。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的人，而不是几个虚无縹緲的头衔。”

“这是一个很小的圈子，所以我相信什么都瞒不过你。你知道我从来没跟任何一个超模有过任何瓜葛，我甚至都没怎么跟她们说过话。泰勒-希尔？海莉-鲍德温？她们主动接近我，结果什么也没得到，连个电话號码我都没给过她们。”

“我知道。”谈及这一话题，芭芭拉的语调都柔和了几分，与她眼眸里跃动的光华一样，“我从来没有主动在圈子里『搜寻』过你，但我的好朋友有过。”

“斯特拉？”

“斯特拉。”芭芭拉頷首应道，“她看到了你对待泰勒和海莉的方式，但仍然感到不安全，因为……”

芭芭拉实在是不想再提那三个名字了，於是，她將话头硬生生地在中间拦腰斩断，另起一行。

“她是那种，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竭尽所能照看我的姑娘。啊，也许我不该跟你讲这么多关於斯特拉的事情，也许你会因此而討厌她……”

“怎么会？”韩易皱眉头，笑道，“朋友之间互相关照，这有什么好討厌的？而且……”

而且像我这样的男人，本来就值得警惕。

韩易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像他这样出身神秘的亿万富豪值得警惕，但话到嘴边，被他吞了回去。

因为他意识到，这句话，还有另外一种解读方式。

什么解读方式？

像他这种被四个女孩子堵在套房里打真心话麻將的男人，確实值得警惕。

“她在圈子里搜寻到了关於我的什么消息？”

“什么都没搜到。而这就是最令人欣慰的地方，不是吗？”芭芭拉抚了抚韩易的手臂，声调轻快而柔和，“没人知道你是谁，也没人跟你说过话。um，除了泰勒和海莉，但她俩是主动投怀送抱的。”

“看吧。”韩易耸了耸肩，颇为得意地说道，“对於这部分生活，我从来都不感兴趣……倒不是因为我以前没来过这儿，不是的。如果我想和模特鬼混，我在洛杉磯和纽约也可以有很多机会。你知道的，我不是在吹牛，但如果我愿意过那种生活，我肯定能有很多不错的选择……毕竟像刘特佐那样的人都能搞定米兰达-可儿，再怎么说，他也不比我强，不管哪个方面都是如此，不是吗？”

“如果你想要和模特鬼混的话……”

芭芭拉微微眯起眼睛。

“你心里有哪些人选呢？”

“让我想想啊，凯特-厄普顿、妮娜-阿格戴尔，当然，还有坎蒂丝-斯万內普尔……”

韩易煞有介事地掰起指头数数，然后在女友的拳头落在他胸口之前，捉住了她的手腕，嬉皮笑脸地改了口。

“我提到的这些名字，没有任何一个能比得上你，在我心里，连跟你放在一起討论的资格都没有。超级模特有成千上万个，但芭芭拉-帕文只有一个。”

“幸好你剎车剎得快，不然就惨了。”芭芭拉用鼻腔满足地哼哼了两声，男友的情话虽然夸张，但是陷入热恋的女孩子最喜欢听的就是这些，“不开玩笑地说，你是个好人，这一点我承认，你和这座城里大多数玩家都截然不同。这就是……这就是我想要的。”

她拢了拢被寒风吹到耳边的鬢髮，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

“虽然我不喜欢巴黎过於活跃和轻浮的社交场景，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巴黎……真的是一个浪漫浸入骨髓的城市。”

“在这里，你到任何地方都会感觉到那种气息。”

“比如说，你走在街上，会看到一对老夫妇在塞纳河边的长椅上並肩而坐，什么都不说，就那么静静地看著河水流淌。或者你路过某个街角的店，会看到店主在精心修剪著一束玫瑰，那种专注的神情，就好像他正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还有啊，你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那些卖奶酪的老板会很认真地跟你介绍每一种奶酪的產地和风味，就好像他们卖的不是食物，而是在分享一种生活方式。或者你在街边的咖啡馆坐下，会看到旁边的法国人可以为了一杯咖啡坐上一个小时，看看报纸，看看路人，什么都不做，就那么悠閒地坐著。”

“这种感觉……就好像这座城市里的每个人都在提醒你，生活不应该只是匆匆忙忙地赶路，而是应该慢下来，去感受那些美好的瞬间。这种氛围，总是会让人有种想要奋不顾身坠入情网的感觉。”

话及此处，芭芭拉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

“而且你知道吗？一个人在这样一个大都会里生活，总是希望身边有个伴侣。那种感觉特別强烈，尤其是当你傍晚时分走在卢森堡公园里，看到情侣们依偎在一起看日落。或者你晚上拍完gg，坐车路过蒙马特的小餐馆，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的情侣在烛光下对视微笑……”

“那个时候，我就特別希望能有一个贴心温暖的男朋友，可以跟我一起生活。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就是很简单的那种，一起去菜市场买菜，挑选最新鲜的番茄和最香的罗勒。一起回家做饭，他切菜我煮汤，或者反过来也行。然后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饭，聊聊今天工作上遇到的趣事。吃完饭一起洗碗，一起散步，走在塞纳河边，什么都不用说，就那么牵著手走著……“

“那你现在……”韩易轻声问道，“算是完成心愿了吗？”

“当然。”芭芭拉冲男友绽出一个无比动人的笑容。

“这就是我梦想成真的时刻。”

“那么，芭芭拉小姐。”冬日的阳光还藏在云层与薄雾的后面，因此，韩易伸出的手，和他充满磁性的声线，便是芭芭拉此刻能感受到的，最温暖的两样东西，“接下来的这几天时间，我都属於你。今天接下来的时间，请你一边给我展示年轻的芭芭拉在巴黎的日常生活，一边……也帮那个芭芭拉完成她的愿望。”

“你现在有男朋友了，一个任你差遣，唯你是从的男朋友。”

“现在，你想带他去做些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