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火种
对于眼前的战争,【报丧者】泽丰与军团中的其他兄弟,抱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若是说得再具体些:他其实并不太能理解原体圣吉列斯在他们这些人出发前,特意向他们嘱咐的那件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那也就是一年多前了。
但只需要闭上眼睛,基因之父那担忧的样貌与话语,依旧是历历在目。
泽丰将他们记得很清楚。
事实上,与他一同远征在外的五千两百名圣血天使老兵,他们都记得很清楚。
但与泽丰不同,绝大多数的圣血天使虽然在原体的感召上,大多成为了出色的艺术家与剑术家,在诸如竞技、绘画和雕塑等领域拥有着颇深的道行,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有多么聪明:事实上,绝大多数的血天使都与思考这个词无缘。
阿斯塔特的本职是战士,然后会根据原体的愿望和军团的传统,成为各种艺术或者稀奇古怪领域的专家。
比如说火蜥蜴精通于锻造。
破晓者擅长与凡人的相处:以及各种字面意义上的旁门左道。
还有午夜领主:他们对于各种法律知识的渊博,足以让帝国境内最资深的凡人审判者相形见绌,很多时候,当泰拉的法官们缺少足够的判决依据时,他们往往会去查询午夜领主们的审判档案。
不过,几乎没有哪个军团的阿斯塔特战士想要成为思考者:这并非是因为他们鄙夷智慧的价值,而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职责就是与独立思考相违背的。
一个总是喜欢胡思乱想的战士,有极大的概率会变得不值得信任。
或者说:思虑生异端。
在各个军团中,这是一条无人会承认却有大把的人选择相信的真理。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
泽丰就是个例外。
身处于哪怕放眼所有的军团中,都尤以对于基因原体命令的绝对服从而著称的圣血天使军团,报丧者却成长为了一名质疑家。
当然,他肯定没胆子质疑原体。
虽然泽丰不是泰拉老兵,没有经历过第九军团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也不曾在心里种下被圣吉列斯所拯救的种子,但他的出生地却是巴尔上的某个部落。
对于他们这种这些生来就在死亡世界上挣扎的部落民来说,带领他们走向太空的圣吉列斯,同样是拯救者,是任何传说中的神明都不足以并肩的伟人。
尽管往往被人忽略,但巴尔人对大天使的崇拜绝对不弱于泰拉人。
泽丰可以毫不犹豫的为原体去死:但这不意味着他会盲从圣吉列斯的建议。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让报丧者泽丰自己来选的话,他肯定想在这个银河逐渐陷入激荡混乱的危险时期里,尽可能留在他的原体和家乡旁边,保护他们,但当圣吉列斯把他名字写在了名单上后,泽丰也是毫无异议的踏上了飞船。
这是他忠诚的一面。
而当他身为这支由拉多隆所带领的军事观摩团的一员,一路辗转来到了战帅与泰拉交锋的最前线时,他却并没有像其他的战斗兄弟那样,要么留在战舰里,对这场同类相同的战争漠不关心,要么身处最前线,近距离的观摩这场厮杀,以此来为军团和原体收集必要的情报。
泽丰选择了第三条路。
他同样来到了前线,而不像某些兄弟那样躲在了战舰里:尽管他知道,这些人并不是真的对这场兄弟阋墙毫不关心。
恰恰相反,那些愿意留在战舰里的都是心肠更加柔软的人,或者在泰拉军和战帅军中都有自己熟识的朋友:他们不愿意在前线看到这些人流血厮杀。
泽丰对此不以为意,他【报丧者】的称号可是在成为军团歼灭的部队的指挥官后才得来的。
而他来到前线,也仅仅是想从这场厮杀中寻觅出他想要的线索:以此来推论自己内心中一直有所怀疑的事情。
自从来到贝坦加蒙后,他就在这么做。
并为此而悄悄隐藏着大多数人。
表面上,报丧者是军事观摩团中比较积极的活跃分子,但背地里,只有几个人知道并默许了他的行为。
尤其是其中的一位,堪称位高权重。
“泽丰。”
当报丧者隐藏在一处高处,看着远方某个激战正酣的小型战场的时候,一道让人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泽丰立刻站起身来。
“一连长。”
他向来人敬礼。
圣血天使的一连长拉多隆,与阿巴顿和西吉斯蒙德并称大远征三杰的帝皇冠军。
无论在哪里,他都值得旁人的尊重。
“还在进行你的观察么?”
对于泽丰的目的,拉多隆早有了解。
事实上,作为圣吉列斯钦点的军事观摩团的领队,若是没有他的点头特许,泽丰也不可能如此的悠闲。
“我觉得我已经有一点眉目了。”
提及这一点,哪怕是早已习惯了冷漠的泽丰也难免有些骄傲。
“是么。”
拉多隆点了点头,心不在焉。
他对此没什么兴趣。
“什么眉目,能跟我说说么?”
“在这说有点麻烦。”
泽丰挠了挠头。
“若是想要说明白的话,我得给你找一张特别专业的军事地图和鸟卜仪,还有一大堆涉及到历史的参考资料。”
“不过,长话短说:我一直怀疑原体把我们派到前线是另有目的的。”
“而根据我在这段时间里的观察,贝坦加蒙的土地下,可能的确有所隐藏。”
“什么意思?”
拉多隆问道。
“简单来说:我怀疑贝坦加蒙的某处地方可能关押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因为根据我在这段时间里的观察和推算,泰拉守军的调度明显有着些许的掣肘,他们在某个地点投入了过量的,不合适的兵力,看起来完全不符合军事的常识。”
“而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那里有他们不得不在意的东西。”
拉多隆点了点头。
“那好吧,如果你真看出了些什么,记得回去给我打篇报告,泽丰。”
“我会把它转交给两位原体。”
“毕竟待在前线这么久了,我们这个团队总得观摩出点儿什么东西才行。”
“我会的。”
在得到泽丰的许诺后,拉多隆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挖下去,尽管报丧者的这个发现看起来非常有研究价值,但这并不是一连长需要关心的问题。
事实上,拉多隆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这些人为什么会被圣吉列斯派到前线来。
而这也是他要与泽丰讨论的事情。
“另外,泽丰,有件事,我想我得跟你说一下。”
“阿密特又给我发了一封信件。”
“是么?”
听到这个名字,泽丰瞬间严肃了起来。
同时也将自己在意的问题抛在了脑后。
阿密特:这个名字对于现在正身处于贝坦加蒙前期的圣血天使来说,太重要了。
“他是怎么说的?”
“跟上一次和上上次一样。”
拉多隆有些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
“还是那句话,巴尔附近的情况已经得到了控制,但总体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失去控制的血渴者已经越来越多了,就连圣吉列斯大人也很难有把握抑制住他们的改变,而药剂师们也始终没有研究出来,这一次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泽丰安静得聆听着,时不时点头。
“那,封锁政策……”
“还得继续实施。”
拉多隆烦躁地打断了他。
“甚至必须更严格。”
“为什么?”
“因为在阿密特的信里,他向我提到了件非常吓人的事情。”
“某个靠近边疆的文明世界里,发现了逃窜的血渴者,阿密特亲自精挑细选了三十个兄弟前去抓捕,结果,在这些人抵达了那个文明世界后,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竟有足足八个兄弟相继失去控制。”
“八个!”
“没错。”
“全都是……不可控者?”
“不:其中有五个人在吸光了附近的一座凡人小镇后恢复了正常,不过他们的精神状态多少都受到了打击。”
“而剩下三个兄弟,还有那个先一步堕入到血渴的兄弟:他们就必须被仁慈处理了。”
“但更糟糕的是,在阿密特派去的搜捕者们处理了这位兄弟后,他们才发现这个血渴者先前并不是在当地驻守,而是在足足数个星区之外的另一个世界上失控的。”
“……”
泽丰呆愣了一下。
他迅速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
“没错。”
拉多隆的面色冷若冰霜。
“事实证明了,这一次血渴瘟疫比起之前的都要更严重:不少的血渴者,虽然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理智和荣耀,但他们的内心中依旧残存着野兽的狡诈和本能,他们会趁乱潜伏进那些运输船的内部,这代表血渴的危害范围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稍不留神,就会暴露在帝国面前。”
“那可就糟透了。”
“怪不得原体要加倍封锁边境。”
泽丰恍然大悟。
“那,瘟疫的规模又扩大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