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河北兄弟相爭,国家一分为二,这对於大王来说是一个天赐良机,或可趁此良机,进討河北,若是一举遂下河北,天下诸侯,不復为大王所忧也。”
“嗯?”治中赵昂猛的抬起了头,眸子中闪过惑然之色,他知道面前的辛毗说的是大实话,可这样的大实话,不该出自辛毗这位袁谭使者口中才是。
毕竟辛毗此行关中是为了求援,保住袁谭的性命,而非是站在关中的角度,去为关中谋求利益,说出这等言语的辛毗,非是袁谭使者了,而是秦王幕府的臣子。
辛毗在赵昂疑惑的神情中继续阐述他的观点,同时他目光偶尔撇过刘璋的脸上,只是让他讶异的是,刘璋神色古井不波,竟是没有为他的言语色动。
“至於大王进军的时机,不宜过早,也不宜过晚,须等到袁氏兄弟相爭到了鼎沸不可解去的时候,再把握良机进军,而进军的方向,固当以鄴城为上,鄴城为袁氏之根基,鄴城失,纵使他处还在袁氏治下,袁氏亦无回天之力了。”
“此外,许都曹孟德,其人奸猾,计策百出,大王进军鄴城之时,会须小心应对许都的动向,以免为袁尚和曹孟德合兵一处,一时间难以克定。”
一言至此,辛毗拱手再拜道:“此臣肺腑之言,望大王鑑纳。”
“卿为袁氏臣,如何为孤谋划了起来。”刘璋哂笑了一声,他向辛毗发出一声疑问。
拜下去的辛毗抬起头,他朗声道:“臣下固是袁氏的臣子,然归根结底,终是汉家的臣子,今天下纷爭,干戈不休,究其缘故,以河北、中原不定也。”
“臣唯念大王早日討定河北,安集中原,予天下士庶一个太平的世道,若能如此,就算臣下背负背主之名,臣下亦无悔也。”
叛徒就是叛徒,说的这么好听,还不是叛徒,治中赵昂腹誹了一句,但他的面上却是带著感切之色:“辛治中心怀百姓,不顾自身荣辱,真可谓是国士无双也。”
赞了一声辛毗后,赵昂拱手向刘璋言道:“大王,似辛从事这等赤诚之人,理当重用,以嘉奖其心怀天下,怜悯士庶之心。”
入夜。
刘璋同辛毗论事到了三更时分,而后议会方才散去。
第二日。
刘璋出潼关送別辛毗,他握著辛毗的双手,殷勤叮嘱道:“辛卿,此去珍重,勿要置己身於险地。”
“大王。”辛毗神色感动,眼角有泪水划过:“臣此去,必为大王谋定河北。”
言讫,辛毗上马离去,刘璋驻足於地,目送辛毗身影至此不可见。
赵昂望著辛毗的背影嘆了一声:“本以为河北来使,是为申包胥哭秦庭,却不料,此人竟是来弃暗投明的,真可谓是天助大王,是上天有所眷顾啊。”
刘璋淡笑不语。
……
幽州,辽西郡。
刘备打量著拜服在下方的辛评,听著辛评痛哭流涕,请求他出兵助阵袁谭,且言语间,说是事成之后,將以幽州相赠,他心下却非欢喜,而是长吁短嘆了起来。
向著,袁绍鹰扬河朔,何等的豪杰,何等的英雄,何等的势不可挡,然而一朝亡命,尸体还没有凉下来,子嗣就交兵攻伐,全然不顾兄弟之情。
刘备在想,倘若是袁绍泉下有知,是不是难以瞑目,九泉之下亦不得心绪安寧。
心中做此等念头,可面上,刘备却是上前扶起辛评,他宽慰道:“先生不必如此,谭,旧日备所举茂才也,备自是不会放任显思落入险地,更不会目睹袁尚做出杀兄的举措来。”
“备当发兵,为显思之援手。”
“若如此,评代长公子多谢玄德公。”辛评意欲再拜,却是为刘备所託住,不得俯身拜下。
是日,刘备举行了一场宴会,作为欢迎辛评的仪式,也是同辛评议论鄴中动静,以及中原之地的动向,好为接下来出兵一事做好绸繆。
辛评为刘备留下住了两日,而后急著南下向袁谭交差的他,向刘备拱手告辞,在刘备出城送別数里的厚意下,辛评离开了辽西,往平原郡而去。
“兄长,袁氏兄弟相爭,与我等何干,就算袁谭是你在豫州刺史任上举的茂才,可也用不著为了袁谭出兵吧。”张飞有所不解,他在辛评离开后,直白的向刘备问道。
为刘备请出山的隱士田畴笑道:“张將军,主公之所以应下袁谭请援,盖因如今袁氏相爭,是我等的机会,我等可趁鄴中之兵向平原之际,一鼓作气拿下幽州。”
“此中,全取幽州本就是今岁我等的任务,同时牵制袁尚部分兵力,又可当做为袁谭处理,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所故主公应下了袁谭所请。”
“还是田先生看的远,飞却是眼界浅了。”张飞大大咧咧的道了一句。
听著田畴和张飞的对白,刘备举目南望,一双眸子仿佛越过了山水般,眺望到了他的故土——涿郡,见到了那棵高五丈余,树叶浓密,状如车盖的桑树。
同时刘备念起了少时的志向:『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整军,备战。”一念至此,刘备发出了一道郑重的命令。(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