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荀冶和宋騏忙得脚不沾地,周吉这个“甩手掌柜”却很清閒,除了散步消食外,他闭门不出,听余瑶弹琵琶解闷,指点阮静自学企业管理。之前布置的作业,余瑶做得一塌糊涂,阮静却完成得很好,她是可造之材,这一点在前世早就得到了印证,即便与大瀛洲那帮天纵之才相比,她也没有太多欠缺,只可惜命运多舛,天妒红顏,没有出头的机会。
这一世,周吉决定给她这个机会。到目前为止,他手头抽到的牌很差,连荀冶和宋騏都跟他平起平坐,成为不可或缺的臂助,其他人也可见一斑。天灾席捲这个世界,他相信那些“人中龙凤”都能顺利地挺过去,此刻正躲在某个安全的角落猥琐发育,大瀛洲,天庭,深渊,三座大山的阴影笼罩在头顶,他却只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再加上一只见不得光的“水云锡罐”。
阮静听周吉说起避难所转型为私人军事公司,组织架构参考了她的半吊子设计,笑成一朵,与有荣焉,她感到自己终於被重视,心里美滋滋的,像海绵吸收水分,一头扎进书堆里,报以莫大的热情,继续学习企业管理。周吉也有意培养,见她的热情並非作偽,確实对管理有兴趣,便跟荀冶和宋騏打了个招呼,安排她到各个部门轮岗见习。大家都是“摸著石头过河”,没什么可藏私的,身边多了个养眼的小美女,工作效率也能提升几分,对她的到来都十分欢迎。
宋騏回去后把这件事当笑话说给张景和听,张景和对此十分敏感,她装作不经意,多问了几句阮静的事,又继续装作不经意,说了句周吉这是在培养未来的秘书。宋騏愣了一下,不觉笑了起来,他想歪了,记起一句老话,“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周吉在培养未来的秘书还是未来的禁臠?他没有多想,他虽然知道阮静是崑崙派的嫡传弟子,却並不清楚她的出身来歷,並没有放在心上。
荀冶前世是仙都派的大师兄,眼界见识远非宋騏所及,他很快意识到周吉在这个节骨眼上推出阮静意味著什么,这是未雨绸繆,她將在“末日堡垒”扮演极其重要的角色,躋身公司的董事之列,甚至代替周吉成为公司的董事长。阮静还年轻,周吉也很年轻,时间站在他们一边,荀冶不禁为之唏嘘,再过几年他就该养老了,脑子不够使,再强撑著不退,那会是一场灾难。
他开始郑重考虑继承人的问题。
先是搬空和平坊桥菜场,接著又远赴元隆区84036部队驻地,周吉消耗了大量体力,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自家事自家清楚,安排好安保部的人事,他不再妄动心思,留在值班室静静调养。他把“水云锡罐”里的血晶倒出来,装进一个药瓶里,贴身收藏,又找出库存的茶叶,著手炮製天都茶,每天都釅釅地喝上三开,錙銖积累,补充流失的血气。
血晶虽然只有针尖大一点,其中蕴含著某种神秘的力量,他也曾考虑过冒险吞服此物,但考虑到血晶得自“寄生种”,万一有什么未知的后遗症,得不偿失,暂时放下了急於求成的念头。
这一日,他美美睡了个懒觉,饱饱吃了一顿午餐,对“大灶”的厨艺颇为满意。余瑶不再凑活著“洗手作羹汤”,一日三餐都打包回来,直接在“大灶”记个帐,这也是“乾泰集团”高管的常態,公司內部的货幣还在酝酿中,不过財务部核算下来,他们的薪酬负担得起“大灶”的伙食费,先记帐试行,为日后全面推行货幣流通积累一些基础数据。
午餐没有喝酒,周吉头脑很清醒,他沿著地铁隧道往建南站方向巡视了一圈,这是一条重要的交通要道,在“保安队”的加班加点下,难民的尸体已经被陆续清理出去,不再成为“急行军”的障碍。他脚步轻捷,巧妙地避开警戒用的易拉罐,来回走了一圈,对隧道的现状很满意。在此回到和平坊站,与沙袋掩体后警备的队员打了个招呼,抬头向玄元塔站方向望去,心头莫名泛起一阵悸动,就像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他在原地驻足,眉头微蹙,仿佛权衡著利弊得失,和平坊站闪动著微弱的灯火,似乎在召唤他迴转温暖与安寧的家,前方黑暗却如同一张无形大网,將他身心紧紧缚住,向著远处不断拉扯。犹豫片刻,周吉暗暗嘆了口气,儘管状態不佳,他还是不能坐视不理,危机必须扼杀在摇篮里,而不是听任它们扎下根来。
在警备队员的注视下,周吉没有回到熟悉的站台,他深吸一口气,动作轻盈而敏捷,像猫一样无声无息翻过那道由沙袋堆砌而成的简易掩体,继续向北走去。空旷的地铁隧道仿佛一条大蛇,吞噬著一切光明,一切声响,周吉从腰间抽出qsz92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和保险,紧紧握在手中,渐行渐远。
空气有些浑浊,带著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吃力,但在这份压抑之中,周吉却感到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肆虐的暴风雪终於有所收敛,像疲惫不堪的旅人,终於放缓了脚步,户外的温度也从零下五六十度,缓缓回升到了零下四十度左右。儘管这样的低温仍对人体构成严重威胁,隨时可能引发冻伤、低体温症乃至呼吸系统疾病,但相较於十几天前,无疑有了令人振奋的好转跡象。
周吉默默数著自己的心跳,目光在黑暗中扫视,寻找著敌人的踪跡,“水云锡罐”暂时没有反应,但他可以確定,之前的悸动与“寄生种”有著千丝万缕的瓜葛,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寄生种”,还有谁能对他造成如此明显的威胁?周吉的视线仿佛穿透黑暗,看到那些手持枪械,全副武装,宛如超级战士一般的“寄生种”,顺风顺水的日子到头了,接下来他將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