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泉的状况很古怪,他的身子在颤抖,嘴里也不断自言自语的说着些什么。
众人一愣,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低沉的声音也接着蛊惑道:“是啊,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如果这个时候停下来,报不了仇,那那些人不是白死了吗??”
这话一出口,顾远怀二人的脸色骤然一变,看向褚青霄的目光充斥起了愕然与恼怒。
而就在临渊剑要触碰到对方的面门的刹那,一柄长剑从一侧杀出,拦在了破阵子前。
他并不死心,他在地上爬行着,一一摇晃着那些孩子的身子,试图将他们唤醒,可早已冰冷的尸体哪里能急于他半点回应。
那事物周身闪烁着金色的璀璨光辉,虽然个头不大,可溢出金光却甚是耀眼,将这雨夜的小院照得透亮。
褚青霄只是将怀里的人轻轻的放到了一旁的屋檐下,他蹲下身子,为薛三娘清理着脸上的水渍,低着头看着对方已经没了气息的脸庞。
宋清清也眉头紧皱,脸上的神色狰狞。
……
“张公子你在说什么?”张兴宗听着对方嘴里的话,隐约觉得古怪。
但此刻木已成舟,心中有再多悲伤也好,愤怒也罢。
二人手握长剑,浑身灵力在这一瞬间被灌注入剑身之中。
“张公子?”张兴宗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站在雨帘下的身影,嘴里不确定的问道。
而锁链的另一端,捆着张泉的双足,让试图振翅逃离的张泉根本难以离开。
褚青霄走上前去,伸出手将薛三娘身上的木梁搬开,沉着目光看向女子。
他这样说着脚步迈开,一步步的朝着对方靠拢。
嘴里依旧念念有词的说着:“不能让他们白死……不能让他们白死……”
“混蛋!!”
最后浸透大地。
巨大的痛楚,让张泉的嘴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为了一枚神髓,你们当真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吗?”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张泉的双眸此刻已经彻底化为了森白之色,他朝着顾怀远二人怒声骂道。
而他的自责之言却并没有在褚青霄这里得到应有的回应。
那一刻,所有人的身子都是一颤。
褚青霄的面色阴冷,他未有出手帮助顾怀远二人,而是目光在一阵扫动后,落在了不远处那座坍塌了小半的木屋上。
这话出口,楚昭昭等人都是眉头一皱,他们当然已经在来的路上听褚青霄说过了他的推测,他们也想要救下三娘与那些孩子。
“怎……怎么会……”楚昭昭的脸色苍白。
他在最后关头恢复了理智,他留下来,是想要为自己的族人报仇。
“他们的命,本就不算命。”
“是他们干的?”一旁的楚昭昭也会过了味来,她看向张兴宗不可置信的问道。
……
他背对着顾远怀二人,平静的言道:“二位哪有来晚,不是到得刚刚好吗?”
他们手中的匕首在张泉的身上一次次的划过,而双足被束缚,双眼也失明的张泉,只能凭着直觉震动自己背后的双翼,将之不断的挥舞。
身子凌空而立,并未急着落回地面,反倒目光注视着张泉身躯爆开后的那团血雾。
“今日诸位帮着我二人诛杀邪神有功,我们自会禀明,你们的宗门也好,头上的州牧府也罢,都会给予赏赐。”
泪光之下,顾远怀的脸明灭不定,狰狞阴森,让人在一瞬间分不清站在他们面前到底是人还是从地狱中爬出的鬼。
“在你们眼里,三娘与这些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多棒的故事啊……”褚青霄这样说着,话至于此,却微微一顿,旋即又言道。
只见一位男子捂着胸膛,正艰难的朝着此处摇摇晃晃的走来。
褚青霄不敢逗留,在那时冲入院中。
那一刻的双眸血红,抬头看向前方,那破开的房门中一个女人正抱着一群孩童瑟瑟发抖。
“我想说什么?”褚青霄闻言忽的笑了起来。
楚昭昭等人也在这时感到,众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的神情难看。
“为什么明明他已经放弃了……”
薛三娘的怀里还死死抱着一个女孩,而身上还压着一块巨大的木梁。
“毕竟在通常情况下,我们也不愿意弄得这么麻烦,为了顾及你们的面子,我们还辛辛苦苦的演了一场戏,这份苦心,你们不该感谢吗?”顾远怀似乎也不打算再装下去,甚是坦然的言道。
褚青霄用近乎咆哮的语调怒吼道,那声音在这一瞬间盖过漫天的暴雨声,响彻于天地间。
二人在这时收剑归鞘。
然后那道人影开始收缩、坍塌,最后汇聚于一点,化作一道米粒大小的事物。
事实上此刻的众人都有些落寞,都低着头矗立在雨间沉默不语。
再与眼前这两位监天司的执金卫生出争执,并非明智的选择。
褚青霄侧头看向她,面色黯淡的摇了摇头。
院门大开,隐隐约约有血腥味传来。
“事实上,你们得感谢天悬山。”
“我需要提醒你的是,袭杀朝廷命官,是会被株连九族的。”夏景如冷冷言道。
楚昭昭见褚青霄遭受重创,也脸色一变,怒声问道:“你们分明就是故意放跑那张泉,有意纵容他杀死张家的遗孤!”
雪雾中仿佛有一道人影在扭曲挣扎,但这样的挣扎只持续了数息时间,就仿佛被耗尽了气力一般,渐渐平息。
“明明他们都可以活下来,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他们都还只是孩子……”
是夏景如在这时出手。
褚青霄的声音很轻,也出奇的平静,似乎并未有任何的恼怒。
夏景如说罢,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褚青霄,旋即便转过了身子,看也不再去看众人一眼,与顾远怀一道迈出了步子,朝着院门外走去。
“没事吧。”楚昭昭关切的问道。
他们的眉宇之间猛然冷峻下来,一只手伸出,被插入地面的长剑仿佛受到了感召,剑身一颤,猛然遁入了二人的手中。
“刚刚好张泉杀死了自己的至亲,也刚刚好邪神完成了降临,更刚刚好,他还未来得及将自己的力量完全调用。”
“我早就告诉过诸位,每个人的命,价钱是不一样的。”
长剑出手,剑意奔涌。
“不过死了几个孩子,和一个婢女,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嗯?”夏景如隐约听出了褚青霄话里有话,她的眉头皱起,看向褚青霄的目光有些不悦。
他朝前迈出一步,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收敛。
显然顾怀远二人对于此行早有准备,他们将手中的锁链,缠绕上了剑身,然后浑身灵力奔涌,将长剑轰入地面,将之死死的钉在地上。
二人回过神来,哪怕是与之素来不对付的楚昭昭此刻也没有心思去挑她方才慷他人之慨的恶劣行径的毛病。
而张泉却是看也未有去看这个十多日来,为张家四处奔波的男人,转头便朝着那小屋中缓缓走去。
而顾远怀二人却根本不理会张泉的怒吼,在将长剑钉入地面之后,身形猛然顺着绷直的锁链一跃而起,袖口之中纷自有两柄短刀浮现,他们跃上半空,来到了张泉的身前,手中匕首猛地挥出。
他的双眸尽赤,瞳孔深处仿佛有火焰在升腾。
他奋力的奔跑,终于来到了那座宅院前。
褚青霄的身子在这时暴退数步,最后却依然无法卸掉从剑身上传来的力道,身子扑通一声,狼狈的跌坐在雨夜中。
房门之中,薛三娘与数个孩童一动不动的躺在了地上,他们的身下早已被鲜血侵染,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张兴宗闻言心头一颤,而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便轰入他的腹部,他的身子顿时如离弦之箭一般,重重飞出,撞到了一旁的石墙上,然后耷拉着脑袋生死不明的瘫倒了下来。
她的剑身一颤,巨大的力道从剑身之上倾斜而出,将褚青霄袭来的剑锋,连同着褚青霄的身子一同震退。
他颤抖着声线言道:“不……不行……不能杀他们。”
破!
伴随着他们一声轻喝。
这个年近四十的男人在这时终于彻底陷入了崩溃,他瘫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自语道:“为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景如寒声问道。
看得出,他的动作很急切,近乎暴躁。
而屋中的情形也在这时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而就在这时,一道轻微的咳嗽声忽然在雨夜中响起。
噗!
可就在这时,一道寒光却忽然划破了夜色,从小院的门口飞射而来,从众人的眼前穿过,直直的刺入了张兴宗的胸膛,将之贯穿。
男人到了嘴边的话,在那时戛然而止,他眸中的愤怒与悲戚也在那一瞬间暗淡下来,身子轰然倒地,溅起一地水,倾撒众人一身……
而顾远怀在这时不急不缓的从院门口走来,他抽出那把插入张兴宗胸口的剑,伸手一边拂去上面的血迹,嘴里一边有些自责的言道。
“想不到他还没有死透,幸好还没走远,要是留了活口,回去又得被监正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