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前。
从南脂岛返回港城码头的曹艾青刚刚下船,因为刚才在海上,信号不是很稳定,所以她错过了温凉打来的电话,虽说信号恢复后,她接到了一则未接来电的通知,但返程的颠簸令她略感疲惫,就并没选择第一时间回电。
南脂岛这一期的设计工作临近收尾,已经不需要那么多同事驻扎在岛上,项目组大部份的人也已经陆续返回了城区,她算是回来晚的那一批。
拖着偌大的行李箱,被人流裹挟着走出码头的曹艾青驻足想了一会,又左右张望了一番,父母离开南脂岛后又去往外地旅游了,即便她现在回到家也是一个人,所以姑娘不再犹豫,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前往了贺天然所在的居所……
就是那个,她回国之后,待的时间比在父母家还要长的,小家。
贺天然从港大毕业后,名下一直都没添置什么固定的房产,那时他要考电影学院的研,就一直住在了大学城附近,后来他在珠光巷成立了导演工作室,于是又把窝挪到了附近。
说起来蛮可悲的,一个好好的富二代,港城的本地人,读书、工作、生活都在港城,但就是因为父母分离,父亲组建了新家庭,他就愣生把故乡的日子当成了异乡在过。
曹艾青其实不是很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因为哪怕她在英国时,亦会有一种漂泊在外的游子,对故乡、对家、常怀的思念,一种有着强烈归属感的思念。
但贺天然,以前应该是不曾有过的。
不过,现在……
没准呢?
“滴——嘟——”
指纹锁发出一声轻响,房门打开,曹艾青拖着行李进来,一股熟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些许久违的味道。
姑娘立在玄关,目光扫过客厅,茶几上散落着几本翻卷了角的杂志,一只玻璃杯底残留着深褐色的茶渍,沙发靠垫歪斜地堆着,烟灰缸里,插满的烟头。
明明说了戒烟,没想到这家伙又复吸了。
曹艾青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下行李,她外套未脱,先走到落地窗前,外面是熟悉的街景,只是此刻看来有些陌生,上岛只是月余,却仿佛离开了好久……
她推开窗,微风涌入,掀动了桌上的纸页。
然后她开始动手。
先是将烟蒂都统统倒进垃圾桶,随后她拿着烟灰缸走到水槽边,里面没有堆积的碗碟,这倒出乎她的意料。
她拧开水龙头,清水哗哗涌出,将烟灰缸洗净放下,然后她浸湿了海绵,柠檬味的清洁剂挤出一圈,泡沫迅速膨胀。
擦拭灶台时,她发现贺天然做饭时溅出的油点,已经干结成淡黄色的斑迹,她用指甲轻轻刮了刮,然后更加用力地擦洗起来。
贺天然喜欢做饭,而且做的很好吃,不光是曹艾青喜欢,就连他母亲白闻玉都赞叹过好几次,所以屋里的厨房,都是男人再用……
对了,偶尔他父亲贺盼山过来的时候,他这个儿子就会去帮忙打下手,姑娘想去帮忙,反倒被这父子俩撵走,说什么女孩子的皮肤娇嫩,油烟熏到了不好,让自己多学学白姨,只管享受。
从喜欢做饭这一点上来看,这对父子还是蛮像的,只是贺盼山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做的都是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江湖家常,油盐随心;而贺天然做的则是一看就是从料理书及烹饪软件里学到的菜式,一丝不苟。
但不管怎么说,这对父子应该都是女儿奴了。
“吭~”
小脑袋里正胡思乱想的曹艾青蓦地一笑,不知不觉中已经擦完了灶台,可她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拖把在水桶中搅动,水声哗啦。
曹艾青弯腰用力,地板上的灰尘一点点消失,这里可能还不是她真正的家,但每次打扫都让她觉得更多了一分那种想要的归属感,水痕未干的地面亮晶晶的,一如她那一澄如洗的心灵。
阳台上的植物有些蔫了,泥土干裂,想来是白闻玉最近也没怎么回来,这些都是她养的。
曹艾青心里思忖,拿着水壶一盆盆浇了水,有一盆百合开了零星的白,她掐下一朵,放在鼻尖轻嗅,想了想,又特意收集了一些瓣,放进了烟灰缸里。
随后,姑娘走进卧室,衣柜里,床铺上,贺天然的几件衬衫挂得随意。
她将这些衣服收了起来,取熨斗重新熨烫,这是她跟贺天然上次去逛了商场才专门购置的,在此之前,男人一般都会把发皱的衣服送去干洗店处理,实在皱到不行就直接扔掉,明明也没买多久。
蒸汽氤氲中,衬衫的褶皱渐渐平展。
熨斗滑过衣领、袖口、前襟,贺天然自从被白闻玉吐槽长胖了之后,最近就一直在健身,在岛上见他时已是颇有成效,曹艾青想象这些部位贴在男人身上的样子,温热的蒸汽湿润了她的脸。
时钟的指针缓缓移动,她不时瞥向门口,每一次楼道的脚步声都让她停顿片刻……
但脚步声总是经过,然后消失。
最后她站在屋子中央,环视四周,窗外华灯初上,室内一切井然有序,光洁如新,唯有她自己的行李箱还立在门边……
像是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