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正中高昌的腹部,后退五米撞断了院子里一颗手腕粗的树木。
假山碎块之后,黄金刚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猛、撞过来,肩头狠狠撞在高昌胸膛。高昌闷哼一声狂退出去,顺手抱起地上水桶粗的树干砸向黄金刚。
黄金刚深吸一口气,身上气势渐渐攀升。‘年轻人的天下终究需要你们年轻人去打,就让我这把老骨头先给你们点一把火吧’。
小妮子双手托腮,在她的印象中每逢刮风下雨,黄爷爷的脸色都会变得铁青,小时候只以为他是这样不苟言笑的表情,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在强忍着身体肌肉关节的疼痛。
正北方的正厅里,纳兰文若坐北朝南端坐中央,两旁是他的二儿子纳兰振山和三儿子纳兰振海,门口处站着两个气息若有若无的老人,此时正警惕的望着院子正中央。老宅的四周,更是暗藏着人数众多的高手严正以待。他们和院子中的男人一样,都在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院子里碎石飞舞,枝干横飞,所有在场观看的人,都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外家拳顶尖高手的生死对决,狂暴如斯。
但是他不在乎,不是不想在乎,是不必在乎。这一切不过只是他人生路上一撇而过的风景,他始终还是那个他。
“父亲,黄金刚真会来送死吗”?纳兰振山淡淡道。
纳兰文若兀自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淡淡道:“黄金刚,老夫一生没瞧起过武夫,你是唯一一个。舍生取义,千万读书人不如你”。说着对着门口的两位老人道:“呆会儿,你们谁也不许出手”。
随着声音的响起,老宅里所有人如临大敌。
阿英紧紧的盯着院子里的大战,双拳紧握咯咯作响。这样顶尖武夫的战斗,在如今这个时代,恐怕再难以见到。
还有陆山民和小妮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左丘看着手机上的小说评论,看着已经把昵称改为‘伊吕两衰翁’的读者头像。喃喃道:“希望你不要骗我,否则我左丘万死不能辞其咎”。
纳兰子建笑了笑,“别紧张,他不是冲着我来的”。
“小妮子,我怎么觉得今晚有些心神不灵”。
高昌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淡淡道:“师父,你这又是何必呢?陆晨龙是你的徒弟,我也是你的徒弟,为什么到今日你还是要厚此薄彼呢”。
高昌抬头仰望夜空,脸上的微笑渐渐回归冷漠。静谧的夜晚隐隐传来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气。他知道,他来了。
“少爷?高昌可是自家人,家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正北方大厅门前的两个老人双目圆瞪,身上气息不自觉外放,袖口无风摇曳。
说着脸上露出一抹悲伤,喃喃道:“陆老头儿,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轰隆隆”一声巨响,院子的铁门被一股巨力踢飞,撞断两颗院子里的树木之后深深陷入了假山之中。
纳兰振山啧啧称道:“八十岁的高龄还能如此勇猛,在与高昌的对决中还能占据上风,黄金刚不愧是当今外家拳第一人”。
“砰”!
高昌在空中翻身落地,黄金刚的拳头再次已经赶到。
三拳之下,高昌退出去十几米,额头留下一点殷红。
黄金刚一把撕碎身上的上衣,露出古铜色岩石般的肌肉。像一头发疯的大棕熊,抱起一人多高的半截假山狠狠砸向高昌。
“少爷,陆山民要是知道黄金刚死在纳兰家,恐怕会恨死你吧”。
高昌笑容一凝,跨步上前,拳头像子弹般旋转而来。
纳兰子建咧嘴笑了笑,“阿英啊,好好看着,人生难得意遇的巅峰对决啊”。
他并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压根儿就没有对错这个概念,也不必存在对错这个概念。
天空中,刚才还明月高照,霎时间阴云密布,紧接着雷声大作,暴雨袭来。
小妮子伸手摸了摸老神棍额头。一手夺过他手里的酒瓶。
高昌伸手抹下黄金刚的眼帘。缓缓跪倒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咔擦”,树干应声而断。
“不可能”老神棍不忿的说道。“我都没踏入化气境,凭什么他能踏入金刚境”。
还有那个邋邋遢遢的老神棍,长得猥琐可恨,最可恨的是他夸夸其谈自以为是,老是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连陆老也不放在眼里。现在回想一下他的样子,其实也还好,不是那么讨厌。陆老走了,自己也要走了,留下他一个人连个拌嘴的都没有,想想他其实挺可怜。
黄金刚面色发紫,大汗淋漓,四肢轻微的颤抖,全身窍穴像是千万跟利刺/插入其中,疼痛难忍。
“来了就不能让他走”。纳兰振海微微笑道。
纳兰文若面色平静,“这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是时间,他不过是强弩之末下的回光返照而已。外家拳不达金刚境,身体的隐患无法祛除,他现在越用力,隐患就会爆发得越快。半个小时之内拿不下高昌,他就必死无疑”。
“你想黄爷爷了”?
老神棍这次没有反驳,淡淡道:“外家拳从进入搬山境中期开始,身体肌肉和骨骼的密度会一步步增大,到了一定程度会对身体造成损害,不达到传说中的金刚境无法治愈。一旦上了年纪一身都是伤病,黄老头儿这些年为了缓解身体的疼痛,硬生生从一个武夫变成了一个郎中,在药物的缓解下才熬到今天。他都八十岁了,还能熬多久”。
阿英秀美微蹙,半晌过后摇了摇头,“还是不明白,少爷,你不是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吗”。
“砰砰砰、、、”,院子里响起如鼓声一般的击打声,每一声响起,就是一拳打在心口。拳劲透过肌肉震断了胸骨,震碎了心脏。
纳兰子建无奈的笑了笑,挥了挥手,“算了吧,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一拳,正中高昌的胸口,后退五米撞塌了院子里的假山。
山民啊,要怪你就怪我吧。
纳兰子建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这个世界人人追求功名利禄,人人追求活得更好,千篇一律实在无聊。正是有了黄金刚这样一心求死的人,世间才多了那么一分精彩,才多了那么一分生气”。
“阿英啊,高昌也受伤不轻,呆会儿黄金刚死了,要不你去杀了高昌,那样我也好向陆山民交代一点”。
“哎,是啊,我俩一辈子见着就掐,现在见不到了又想。”“要是,要是他真走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山民啊,要想躲过影子的眼睛,唯有比影子隐藏得更深。唯有用黄老先生的死才能让影子安心的坐下来看戏,这场戏做不得半点假,只有让它相信我们在打生打死,我们才有机会暗中把它揪出来。
高昌满身鲜血,他知道黄金刚很强,但没想到他八十岁高龄了还能强悍如斯。爆喝一声一拳打碎假山。
要是在以往,被夺了酒瓶,老神棍一定会跳得老高。但是今晚他的竟然浑然不觉,嘴里吧嗒着旱烟,眼神迷茫。
黄金刚满身是血,虽已身死道消,但仍像一座高山一样屹立不倒,,一双虎目依然怒目圆瞪。
“砰”,一拳正中面门,黄金刚咬着牙齿颤颤巍巍,脸上血流如注。
高昌侧身躲过,身旁的假山砰的一声应声而断。
纳兰子建眉头微皱,喃喃道:“高昌当年在陆晨龙身边见死不救,就等于间接害死了陆晨龙。黄老头儿心里这个梗噎了他二十年,憋不过去了”。
一拳,正中高昌的额头,后退五米撞毁了廊道里的一根柱子。
仰天长啸:
“师父一路走好”!
纳兰子建把手伸出窗外,雨点啪啪的打在手心,心里默默念叨‘一路走好’。
左丘端起一碗清酒对着夜空,泣不成声。‘老英雄,一路走好’。
老神棍不知道为什么,老眼模糊,哽咽道:“倔老头儿,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