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九斤淡淡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们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我救人,从不需要别人的感恩”。黄九斤收回目光,看了眼吴峥。“气息稳定,气势平稳,你比我预料中恢复得更快”。
“命是自己的,路也是自己选的,我不想评价你的选择”。
需要一个人陪他聊聊天,哪怕他并不确定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黄九斤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不觉想到了马嘴村,那个时候爷爷还在,陆爷爷也在,还有道一、山民、小妮子,那方天地很小,却足以装下全世界的幸福,现在的天地很大,却装不下一家人的安宁。
浑身缠满绷带的吴峥走进了院子,坐在了刚才吴根生坐的地方。
王根生咧嘴微笑,脸上满是骄傲。“我孙子现在上高中了,他学习很好,听我儿子和儿媳妇说,能考上211、985大学,我得给劲儿的存点钱,到时候给他包一个大红包”。
但是他并没有说破,也没有害怕,因为他从这个铁塔汉子身上看到了农村人质朴的一面,这种质朴,不是在农村长大的人是装不出来的。
黄九斤摇头,“王大爷,我挺喜欢听您说话”。
王根生摇了摇头,“你还是好好照顾你朋友吧”。说着背着手朝里屋走去,走出去几步后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黄九斤。
王根生叹了口气,“李老头儿因为这事儿落下了心病,没到一年时间就去了”。说着指了指远处黑乎乎的山坡,“就埋在那里。他死的时候儿女都在外面打工,孙子又在外地上大学,还是我给他抹下眼睛。”
“哎,死不瞑目啊,死的时候还在念叨自己没本事,对不起孙子”。
“王大爷,别种那么多地了,养好身体,您能等到那一天”。
“我现在所做的,不正是去改变那个错吗”。吴峥理直气壮的说道。
老人虽然是个老农民,但并不傻,年轻的时候也跟村里人打过架,普通的打架斗殴哪里能伤成这个样子。
王根生笑了笑,“你就别逗我老头子开心了”。
但是有的时候,比如说现在,不管是用嘴还是用拳头,似乎都无法完美的解决。
这样的老人,在农村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黄九斤没有收回目光,依然呆呆的看着天上的月亮。
王根生摆了摆手,“不是一个道理,我跟你讲,我们村里有个李老头儿,跟我差不多年纪,前年他孙子考上大学办升学宴,孙子来请了他几次都不去,知道为什么吗”。
黄九斤没再说什么,他向来不会说什么大道理,最信奉的是爷爷说的那句话,能用拳头讲清楚的道理就没必要用嘴说。
但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个年轻人不一样,不管他说多久,说的事多无聊,他总是面带笑容的倾听。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顾忌,毕竟现在的年轻人自诩见多识广、学识渊博,早已不爱听那些过时的陈词滥调。
“真的,他们早晚会明白的”。黄九斤一本正经的说道。
黄九斤哦了一声,颇为惊讶。“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我只希望我们不会走到你死我活的那一天”。
王根生抖了抖烟杆,“也许吧,不过等他们明白的时候,我坟头的草都不知道该长多深了”。
看着老人的背影,虽然王根生的身形相比于爷爷要瘦弱太多,但看上去和爷爷一样伟岸高大。他突然觉得,王根生这样的老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和他爷爷一样,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晚上没事的时候,他就拉着黄九斤讲一些陈年往事,当然讲的的最多的是他的孙子如何可爱,如何聪明,将来一定能考上名牌大学,言语之中充满了溺爱和想念。
“因为他没有钱给孙子包红包”。
“所以啊,你们这些年轻人是无法理解的,等你也有了孙子的时候就懂了”。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作为一个独居的农村留守老人,他实在是孤独太久了。
“你还是那么争强好胜”。
吴峥收敛起气势,绷带处微微见红。“武道崎岖,一往无前,不争,怎么能争得那独立鳌头俯瞰蝼蚁立足之地”。
黄九斤摇了摇头,问道:吴峥,你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吗”?
吴峥哈哈大笑,鲜血映红了绷带,“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保护别人,谁来保护我”!
黄九斤淡淡道:“或许等到有一天,你有了需要保护的人,才会明白与天地相斗不是要胜天地半子,而是要顶天立地守护住你最为珍贵的东西”。
ps:关于老人因没钱包红包不去参加孙子升学宴的事,不是我故意想水字数。因为这事就发生在我身上,也一直是心中的一个遗憾。当年当我得知奶奶不来参加我升学宴原因的时候,那种感受记忆犹新、无法描述。在这里借此机会写出来,算是表达一下对奶奶的愧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