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跑了三个整圈下来,闻清临摘下头盔,任由冷风吹起他额前汗湿的发丝,觉得总算得到了片刻喘息。
张歌也摘了头盔,递过来一支烟,边随口问:“沈总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闻清临点烟的手微顿一瞬,才轻描淡写答:“他出差了。”
张歌偏头过来,看了闻清临两秒,才语气小心问:“你俩…吵架了?”
闻清临呼吸微滞,片刻后,他才吸了口烟,挑眉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跑太凶了,”张歌直白道,“正好他又没来,我就随便猜的…”
闻清临扯了扯唇,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忽然问张歌:“你准备什么时候再找个女朋友?”
张歌和前任分手也快两年了,女生出国定居国外了,两人算是和平分手。
“哪儿那么容易,”张歌笑了一声,指间烟雾都成了波浪形,他随口道,“还不是得碰上合眼缘的。”
合眼缘。
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又一次听到这个词,闻清临心尖倏然一跳,他下意识问:“怎么才算合眼缘?”
张歌斜睨过来,语气揶揄:“你和我请教感情问题?”
闻清临噎了一下,摇头道:“不想说就算。”
“没不想说…”张歌也又吸了口烟,想了想才道,“主要是我也不知道,得碰上才知道,碰上的时候心跳会加快,可能就是合眼缘了。”
张歌对于“合眼缘”的定义竟和闻清临完全不同,闻清临愣了片刻,才忽然笑了,他揶揄一句:“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纯情的。”
张歌顿时无语翻了个白眼。
没再继续聊这个,闻清临熄灭烟,又下去跑了两个整圈,才回到了更衣室换衣服。
出了赛车场,闻清临又提议去玩射箭,张歌平时玩射箭不多,基本全程都在看闻清临个人秀。
结束后已是傍晚,张歌说要请闻清临吃晚饭,闻清临没拒绝,两人去了家生意很火爆的川式火锅。
这一整天,沈渟渊竟都没再回信息过来,而闻清临也有意般基本不去看微信。
吃饭时候,张歌想起什么,随口问:“闻老师明天生日准备怎么过?我礼物都已经寄去你家了。”
闻清临笑了笑,摇头道:“还没想好。”
童柠倒是提了要给他过生日,但闻清临也没给准话。
张歌再直男也早确定了,闻清临这就是和家里那位间出什么问题了,但闻清临不想说,他也就不问更多,只是试探道:“回海城的票买了吗?没买的话不然今晚住这边,明天我给你过个生日?”
对这个提议,闻清临是真有一瞬心动的。
但最后他还是玩笑般拒绝了:“算了,我回家收你礼物去。”
具体闻清临也说不明白,就好像是一种莫名牵引,让他还是想要今晚回到海城。
听他这么说,张歌便也没再多讲,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
冬天里吃火锅确实很快乐,一顿爆辣吃下来,闻清临感觉整个人都爽了不少。
不过这种“爽”也没能持续太久——
闻清临到海城高铁站,从高铁上下来的时候,已是晚上23:58分。
再过两分钟,就是新一年元旦的零点了。
就是自己的二十八周岁生日了。
且很巧的,站在站台的时候闻清临才注意到,海城竟然下雪了——
在这个年末的最后两分钟,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随意找了个石柱靠着,闻清临又点了支烟——
他这两天好像确实抽烟变得频繁起来。
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抬眼看烟雾与雪花交融在一起,闻清临忽然感觉到一瞬空茫。
好像不太明白,明明沈渟渊只是去出了个差而已,为什么就忽然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支烟闻清临只抽了第一口,剩下的时间里,他只是任由烟丝在自己指间燃烧,同时解锁了手机,垂眼看着时间一秒一秒走向零点。
……
零点整的时候,闻清临手机便开始连续震动起来。
除了童柠和张歌,还有很多认识但不熟的人发来祝福信息。
但闻清临一个都没点开,他又看了眼唯一置顶的对话框,依然安静,正要收起手机离开站台,却眼睁睁看着那个对话框弹出了一个语音通话。
闻清临罕见手比大脑更快,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将电话接通。
或许闻清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在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耳机中就传出了失联近二十个小时的,沈渟渊的声音:“闻老师,生日快乐。”
他气息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紊乱,嗓音很沉,像压着什么难以言明的情绪。
闻清临在这个瞬间,心跳陡然加快。
荒唐念头腾然涌起,闻清临脱口一句:“沈渟渊,你现在在哪儿?”
“机场,”就听沈渟渊略稳了气息,沉声答,“海城机场,刚刚落地。”
荒唐念头乍然落实,闻清临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问出口的话更是失了一贯理智:“飞机能飞了?”
“是巴塞罗那回海城能起飞的最早一班了,”那边沈渟渊简单解释道,“正好有张退票出来的,我就立刻买了回来了。”
闻清临微愣一瞬,下意识问:“退票这么巧,正好能退到头等舱吗?”
耳机中一瞬静默,片刻后,才听沈渟渊低声道:“是经济舱。”
闻清临在听到这个回答的瞬间,就不自觉瞪大了眼睛,心尖涌起难言的荒谬与酸软——
二十小时的长途飞行,不是两个小时…
闻清临自己也出过国,深知长途飞行的疲惫,因此他金钱自由之后出国也是只坐头等舱,最次也要买商务舱的。
从来没试过坐二十个小时经济舱。
他都尚且如此,又遑论沈渟渊?
以沈渟渊的地位与财力,或许是人生中第一次坐经济舱了。
而在这二十个小时的经济舱之前,沈渟渊或许还因为一直在等航司信息,临到凌晨四点起飞前都根本没有阖过眼…
清晰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好像已经过于剧烈到了震得鼓膜都发颤。
他喉咙发紧,想说很多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半晌,才轻声讲出一句:“都说了明天回来也没关系的…”
语气已经和先前讲这句话时截然不同,先前是刻意回避般的冷淡,现在却只余心疼。
当然,更有心动。
可他这句话讲完,却听耳机中传出沈渟渊一声短促低笑。
“有关系,”之后,便听沈渟渊又端正了语气,嗓音温沉而又无比认真道,“我说过要在闻老师生日前回来的,很庆幸,现在虽然还是难以避免比原本预期晚了六个小时,也没能在零点,当面祝闻老师生日快乐,但至少…”
略一停顿,耳机中隐约传出了呼呼风声,风声之中,沈渟渊的嗓音听起来有种难言魅力,闻清临听他一字一顿继续道:“至少我们现在同样吹到了零下八度的北风,同样看到了海城的第一场雪,也算没有食言。”
“生日快乐,”沈渟渊又祝了一遍,一瞬微顿,他第一次叫出了一个好似普通,却又沾染了无言亲昵的称呼,“清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