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柠姐来的时候,渽民哥进入了另一个相对平静的状态,除了整张脸红到爆炸之外,行为举止倒和平时无异。夕柠姐看着他,他也仰起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夕柠姐,然后十分不解风情地把酒杯推过去,说你来啦,你要喝吗?
“白日酗酒,你觉得这样对身体好吗?”
“你关心我啊?”
我觉得接下来就不该是我出现的场合了,所以我乖觉地回了自己卧室。我没有偷听他们谈话的本意,但渽民哥闹起来实在好大动静,因而还是被迫将他们的聊天听了个七七八八。
“志晟还总跟我提起你……哈!真是,我们都离开那么久了,他还跟小孩一样,抱着有我在你就不会离开的想法,活在很多很多年以前。”
“……但我有时候,夕柠,但我有时候也好像被困在从前了。”
“我不是没有其他的生活,我的团体活动一向做的很好,你看我也在做mc,也在学作词编曲,除了你我还有很多爱的人。我就是,我就是偶尔,偶尔会想你。”
夕柠姐讲话始终温声细语,我没能捕捉到她的半句回应。可单方面的对话听起来更令人难过,渽民哥在唱悲情独角戏,一向骄傲的他终于在卸下防备时低下了头,但这有什么用呢?现在显然不是能够轻易挽回的时机,故事又不是永远会有完满的结局。放在从前,兴许我还对他们的和好还有几分信心,渽民哥放软了语气,夕柠姐又怎么会真的舍得与他僵持下去。
如今都不一样了。我开始为自己莽撞的决定感到后悔,请夕柠姐来,我看到的也只有一场荒诞而滑稽的戏码。
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两人会起什么了不得的争执,在房间踌躇了半天,还是拉开门准备出去。夕柠姐一句话便从门缝飘来,再传到我耳边,十分温和的,几近喃喃:“……现在是后悔了吗?”
渽民哥笑了一声,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能笑出来,哪怕是一个醉翁,我也很忧虑他的精神状态。夕柠姐见我少许无所适从地站在门口,顺势起了身,告诉我晚上还有行程,叮嘱我照顾好渽民哥()
。
我说好。
总归她离开的时候,渽民哥处于一个呆滞的待机状态,我连哄带骗劝了他好久,才把人架回卧房。他困倦了,因此沾了床便迅速安静下来,将身子弓起来,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我替他拉上了窗帘,又盖好被子,在漆黑的房间里站了一会儿才掩门而去。
现在已经过了十分怕黑的年纪,练习生时宿舍停电,我吓得快哭出来,还好夕柠姐在我身边,将我抱得很紧。原来那时疑心的,黑暗中会突然出现的怪物,正不动声色地待在那里。它根本不是想象中那般张牙舞爪,岁岁年年,悄无声息地便吞噬了过来。
外面的光线有些刺痛我,说来也奇怪,夕柠姐和渽民哥都没有哭,我却没来由的有些要掉眼泪的冲动。
今年夏天,drea接到场地赞助,去乐天游乐场拍摄了半天团综。任务做完、打过板之后,节目组留给我们一段自由活动时间。仁俊哥去卫生间了,辰乐拉着jeno哥兴冲冲地跑去室外场玩过山车,马克哥和楷灿哥一边吵着今晚夜宵吃什么,一边去给我们买小零食。
渽民哥要玩海盗船,我说我就不上去了,他激了我两句无果,最后也没强求。我站在栏杆旁,看到他一个人走到了海盗船最末端,系紧了安全带,然后等待工作人员来检查。因为包了夜场,整个游乐园只有我们几人,海盗船变成了空空荡荡的幽灵船,连带着我看坐在尾列的渽民哥也变得渺小起来。他好瘦,好薄一层,我疑心待会儿风吹过,他就要跟着飘远了。
设施缓缓启动,在我心惊胆战的注视下越摆越高。只是太安静了,渽民哥不尖叫,来往所至唯有呼呼风声。我还准备拿出手机记录下渽民哥的表情,头顶忽然炸开了几朵漂亮的烟花,于是我将摄像头移到了头顶。
黑幕被零星花火擦亮,我回过神来看渽民哥,他不知何时举高了手,好像闭上了眼睛,大概在享受一场末日狂欢。
渽民哥下来的时候,脸上有一道淡淡的、不明显的泪痕,正被他淡然地拭去。我说哥你害怕了?他顿了顿才回应,是风太大了。
我伸出手,空气没有从指尖穿拂而过,我什么都没感受到。
但我还是对他说,是的,是今天风太大了。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