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沈小姐,照顾我生活的。”张义回答得毫不犹豫。
阮清源反而怔住了:“照顾生活?”
“照顾生活”多敏感又曖昧的词语啊!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阮清源连忙摆手,暖昧地笑著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张处长,您也確实需要有个女人来照顾起居生活了。”说罢他还朝张义挤了挤眼睛,一副对这段关係喜闻乐见的样子。
被眾人目光盯著的沈若竹只是波澜不惊地笑了笑,不置一词。
张义笑而不语。
阮清源识趣地说:“好了,张处长伤势未愈,又舟车劳顿,我们就不打扰了。那就.....祝张处长在甲室的工作一切顺利,步步高升。”
他朝著张义伸出手来,张义笑著握住了他的手。
从车上到家里,一路上,张义和沈若竹都是缄默不语。
进了家门,张义就真像把她当成了照顾生活起居的佣人一样使唤起来,让她打扫卫生,自己则扭头去了臥室。
臥室的门一关上,张义便在各个角落里小心地翻找著可能存在的窃听器。
找了一圈,一无所获的张义走出去臥室,就见沈若竹已经在厨房里翻箱倒柜寻找食材,转眼就系上围裙忙碌了起来。
张义观望了片刻,一边思忖著如何处理和她接下来的关係,一边扭身钻进了书房。
窗外下起了小雨,天色渐暗了。
张义打开一盏小橘灯,找出纸笔,思忖著书写起来。
杨荣、王新亨、何志远、魏大明......这些局本部的处长,自然是张义重点关注的对象。
杨荣掌控军事情报处,王新亨掌握二处党政情报处,这两个处的重要无需赘述,重中之重,列在首位,需要张义重点拜访。
尤其是王新亨。
对张义来说,王新亨是他的老长官,过去对他多有关照。现在他由香江重回局本部,自然要进一步加深关係,除了正常的工作协调配合,私下里理当也要更密切来往。
这种来往,说是彼此交代、託付也好,算作自己这个后辈向前辈请教也罢,总之关係越密切越好。
“魏大明?”张义在四处电讯处长的名字上打了个问號,他和魏大明之间,平常客套相交,而且电讯处工作特殊,被安置在马鞍山独立办公,与局本部各处分开活动,因此两人往来很少。
另外,魏大明此人恃才傲物,得理不让人,除了看戴春风的脸色,一般谁的面子都不给,確实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別人那里送了礼,他那里不送,平白得罪人。
想了想,张义又將此人列上名单。
然后,是七处经理处处长——徐人驥。此人是常某人“钦定”协助戴春风组建特务处的元老,又负有从財务上监视戴春风活动的任务,因此戴老板也要敬让三分,张义更是敬而远之,很少打交道,对此人自然要区別对待。
至於六处人事处龚处长不用多数,常礼待之就好。
总务处也不必多说,今天已卖了沈西山一个人情,大家心照不宣。
除了这几大处长、督查室、调查室外,局本部还有两个室—总稽核室和预算室。
总稽核室由戴春风的同乡、小学同学、表妹夫张冠夫主管,当年戴春风在上海跑单帮的时候,囊中羞涩,只好寄居在张冠夫家打地铺,受尽了表妹的白眼,因此发跡后,对表妹非常仇视,对张冠夫却委以重任。
此人自然也好送上一份礼物,面子上过得去。
思忖了一会,縝密考量后,张义又將二处经济科科长邓保光的名字加了上去,这位留日过来的经济学家长袖善舞,深得戴春风的信任,同时兼任军统经济研究室副主任,並替戴春风直接指挥財政部缉**、货运管理处和全国各地的经济检查对,权力之大,令人侧目。
这些处室之外,还有机要组、特种政治问题研究组、特种技术研究室等..
不知不觉间,草纸上已写下长长一串名字,张义喟然一嘆:“青天白日,一点也不清白啊!”
曾几何时,张义对於这种庸俗的送礼陋习,极其反感甚至厌恶。
但这就是规则。
规则一旦形成了,就具备了力量。
当然,为了潜伏,他不得不学会隱忍和迂迴,这种事不仅要干,还要干得漂亮,更得不显山不露水,藏巧於拙。於黑暗中扎根,在沉寂中蓄力,只为迎接那束穿透阴霾的曙光!
窗外,夜正深,细雨濛濛。六月的山城之夜,寧静得像婴儿的微笑,却又奔腾得像江山的迅疾。
张义走到窗前,出神地望著窗外的茫茫夜色。
军统就像一盘棋,但大部分人都只是棋子,真正在下棋在动子的只有最上层的那么几个人。这几人又因为下棋的需要,分成了不同的阵营,就像一根瓜藤,最上面的是根,后面牵著就是一大堆叶子和。
戴春风是一个下棋者,郑明远是个下棋者,唐横亦是。他们各自攥著手中的棋子,风云际会,看这件硝烟却处处能闻到火药味。那么,自己又如何在这盘大棋上,不失时机地平衡利弊,更进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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