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中各处纷乱,至出城一路留痕,勾人追杀,再拦道截杀。短短五日,裴卉嬈和这些寧安楼死士,在帝都造成了三百多人的伤亡。
那些死士面孔寻常,衣著简素,身上无特徵可辨,画几张画像贴在街上,满大街七成的男人都有嫌疑。
唯独裴卉嬈,她生得美艷动人,一双含水的眸子清澈灵动,细鼻小嘴,丽色容,很是好认。
当几个进城的死士带著偷偷撕下的画像交到她手里时,裴卉嬈久久望著画像,忽然红了眼眶。
屋室內只她一人,空气里透著一股霉味,桌上烛影残光,乡野间的风若忽然变大,会吹得木屋嗡嗡晃动,那些风也从木板缝隙中钻入,將蜡烛光影打乱。
这画像,裴卉嬈一眼认出是何人所画。
裴卉嬈忽然很轻很轻地说道:“大人。”
这音色平静,像是凛冬快要被冻住的河面。
离开京城多月,除却顏青临,裴卉嬈知道田梧也在暗中派人寻她。
硬闯孙自仪的將军府,捅伤郭婉婉並救出朱晓慧后,这么长久以来,她疲於逃生,躲避追杀,照顾伤重的朱晓慧,被消磨掉太多心性和情绪,这过程,她没有停下来,去想过田梧。
即便偶尔有,也会被她用力克制,尽最快时间压住要翻涌的波澜,將他拋却脑后。
但现在望著画像,这股情绪排山倒海,她似乎压不住了。
从沦落青楼到被田梧赎身救出,她竟跟了他这么多年。
看著他埋首书海,研读兵书,从藉藉无名到位极人臣。
她在他身旁相辅献计,助他平步青云,她也成了权臣美妾。
二人之间相处的朝夕甜如蜜,携手走过的四季幕幕清晰,这情根,早就种在了她四肢百骸里的每一寸。
裴卉嬈將画像折迭,再折迭,又折迭,最后成了一根长条。
就著蜡烛上的火苗,画像被点燃,再被她放入茶杯,用盖子盖严。
屋內还留有纸张被烧毁的焦味。
“情根嘛,那也是根,”裴卉嬈看著空气,缓缓道,“是根,就能拔,拔不出,那就烂死在里头好了。”
这痛,早在田梧拒绝帮她从孙自仪那救出朱晓慧时,她就知道自己尝定了。
这么多年,暗杀他的人不计其数,她帮他挡掉了那么多。
如今,她也成了来永安的刺客一名了。
此后五日,裴卉嬈没有半点动静,原因很简单,这么多天的兴风作浪,他们损兵折將,死了超过七成的死士。
这五天,他们在等衡香的补充。
五天后,新一批死士到了,同时也收到了顏青临终於回京的消息。
去平原寺时,顏青临一切从简,轻车快马,隨从七八。
现在离开,她兵马浩荡,出动了一整支营队,前呼后拥,舆车辉煌,声势浩大。
裴卉嬈一身农妇打扮,皮肤黝黑,满脸痦子,藏在远处山头上,遥遥望著这支队伍。
“修身养性,修了那么多日,就修出了这副德行。”裴卉嬈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