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解离与尘霾
发生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黄须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恶寒……
眨眼之间,狂风骤雨就从背后,呼啸而来。
就在英雄之种们硬顶着石面工匠们的反击,闯入了大殿的同时,雷鸣炸响。
海量水银奔流,宛如沸腾,一道道银色的流光,弹射而出!
就像是从黑暗中伸出的无穷手掌,数十、成百、上千、过万……
纤细而冰冷,妖艳舞动,无声起落。
残酷的,把控所有。
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无以计数的银丝迅速的延伸,增长,将整个殿堂都笼罩在内。
轻盈到不可思议,细微的宛如尘埃。
明明如此脆弱,哪怕吹口气就会拦腰而断,一分为二之后,又会和其他的丝线衔接在一起,仿佛活物,落地生根,再次扩张蔓延。
就在这暴风和碰撞里,烈焰熊熊,气浪扩散,令人头皮发麻的混乱里,那些个根本不值一提的银丝就已经被彻底撕裂,不断的被撕裂,斩断,蒸发……可紧接着,又再度弥合,扩散,以倍数增长!
弹指间,眼前就已经被无穷的苍白所充斥。
如此耀眼,又如此冰冷。
甚至,不分彼此……跃跃欲试的向着自己延伸。
“狗东西,你干什么!”
黄须毛骨悚然,分不清究竟自己是坠入了冰窟还是熔炉之中,本能的举起了绝崖之盾,纵声咆哮。
顿时,火焰和烟雾滚滚扩散,将一切落入圈境之中的水银尽数蒸发,排斥在外。
怒视季觉。
“啊,不好意思,忘记关友伤了。”
季觉尴尬一笑,一拍脑袋,尽显无辜。
黄须没有说话。
死寂。
死寂,突如其来。
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了,银光所笼罩的殿堂里,只剩下了宛如死亡一般的沉默和寂静,再没有巨响和轰鸣。
只有淅淅沥沥的细微声音,宛如落雨。
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可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够感受到……那一片苍白中所迸射的火,数之不尽,此起彼伏,绚烂有如银河!
非攻之造,笼罩一切。
每一缕火,都是一次细小的解离,每一缕雨声,都是崩裂时的哀鸣。
一次次的解离,就像是精巧无比的手术刀一般,无孔不入的向内渗透,崩裂的声音有如连锁。
精细到一丁点灵质都不肯浪费,巧妙到一分操作都不显得多余。
无孔不入的水银之雾已经渗入了每一个空隙,每一具残躯和每一件造物里,行云流水的开始了分割、剥离和蹂躏。
倘若季觉之前的解离术是仿佛定向爆破一般的残酷毁灭,那么此刻就是细水长流、看不到尽头的绝望凌迟。
纯白的朵从雾气中若隐若现,无声的开遍了一切,同化所有,又迅速消失了,宛如幻觉。
短短的几秒钟,雾气就已经彻底消散。
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看不到对手和敌人了,只有一具具落在地上的衣袍、面具,以及一捧捧的苍白的灰烬。
解决了?
不……
“逃走了啊。”
季觉恍然一叹,“反应的真快。”
跑了!
明明看上去如此僵硬和迟钝,可实际上,反应快的不可思议。
只要再过几秒钟,就会被彻底拆分解离,可在那之前,一个个狂暴的石面工匠就好像被抽空了一般,舍弃割裂了所有被同化的部分之后,忽然消失无踪。
好像化整为零一般,断手断脚、挖眼和剥骨……浑身上下的零件全部拆散,然后分批撤退了?
看起来是一群,可实际上,是一个?
有意思起来了……
季觉捏着下巴沉吟着,觉察到身旁的目光,顿时,无奈摊手:“怎么了,大匠?这可不能怪我不努力了吧?”
“……”
黄须无言,也说不出话。
只感觉,有些狗,实在是又爱咬人又爱叫……狗叫就算了,还根本不在一个频道和同一个脑回路上。
已经没办法交流了!
算了,叫就叫吧,爱咬人就去咬别人,只要别朝着自己来一口就行。
他冷漠的收回了视线,继续向前。
留下季觉在原地,一阵唏嘘感叹,无可奈何。
到底是感情淡了!
曾经在华胥之梦里,咱们可是并肩作战的好朋友啊!
我还没问你有没有聚变爆弹呢!
话说,真有吗,兄弟?
可以给我摸摸吗……
此刻眼看着尘霾工坊里那累计几代、十几代工匠所积累的体量和规模,季觉就忍不住一阵恓惶窘迫。
大工坊真好啊,家大业大,什么都不缺,不像是自己,苦命的孩子,要啥啥没有,只能出来找同行拼团共享。
甚至连个聚变爆弹都没有!
能不能再苦一苦联邦啊……
轰!
动荡的城堡里,他们前方,走廊的天板骤然破碎,一道黄褐色的影子猛然从天而降,又贯入了地板中,呼啸而过,不知道又去到了什么地方。
就像是一条长到不可思议的蛇,却没有鳞片,反而长满了一层细密的绒毛,看上去,就好像……一条腊肠犬?
季觉不由得瞪眼:这么长的吗?!
咕咚,咕咚,咕咚……
就好像不知道在吃什么东西一样,一个个巨大的凸起就从腊肠犬的肚子上浮现,从前往后滑过。
而就在他们眼前,腊肠犬的身躯再度暴涨,扭曲打结成一团,毛团的空隙里,钻出了半截少女的身体。
兽医!
“哟,忙着呢?”
少女模样的工匠冲着他们咧嘴一笑:“船长催你们动作快一点,赶快解决工坊中枢,唔,我倒是不介意你们慢工出细活,不过,再慢的话,胡鉴那小鬼可要被打死了……”
“我知道了。”黄须漠然向前。
兽医不以为忤,笑眯眯的看向了季觉,忽然问:“嘿,小子,要不要跟我一起?帮我开个锁就行,收获我分你一半!”
黄须的脚步一顿,不由得皱眉,冷眼看过去。
季觉这家伙,虽然狗是狗了点,但有多好使多省心,那用过的人是真知道……哪怕再不待见,可也不能当着面被人牛啊!
“多谢厚爱,不过还是算了。”季觉微笑着摆手拒绝,“在下才疏学浅,给大匠打打下手就行了。”
工匠的嘴,骗人的鬼。
锁开了自己还有什么用?到时候你卷着东西跑了,我去哪儿找你要?就算分自己一半,分一半垃圾不也是一半?
真要合作的话,还是黄须这种知根知底的老交情最放心啊!
兽医还想要说什么,被黄须打断了。
“德斯皮娜,管好你自己。”
“……是吗,真可惜。”
兽医看上去丝毫不可惜的摇了摇头,消失在打结成团的腊肠犬绒毛里,再也不见。
只有一阵阵轰隆声里,根本看不到头的腊肠犬还在无止境的延伸,在城堡内肆意穿凿……
而黄须,已经开始后悔了。
因为季觉已经跟个狗皮膏药一样,又凑上来了,咧嘴微笑,比划眼神,一副我懂你的样子。
“我就知道大匠还是在乎我们度过的快乐时光的呀!”
他唏嘘感叹着,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所以,等会儿能不能多分点给我?孩子还小,正在长身体啊……”
延绵不绝的狗叫声里,黄须的表情一阵阵抽搐起来。
说真的,要不你还是滚吧!.
又一阵,天崩地裂的轰鸣,城堡剧震。
偌大的城堡居然陡然变化起来,墙壁、地板和顶穹不断的延伸,变化,拼接,而不等城堡变化,季觉已经发出声音:“大匠,向下!”
黄须不假思索,举起了焰形剑,斩落!
大地崩裂,他们跃入黑暗之中,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