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囚笼
大褚皇城。
今日永安街被堵得水泄不通,街上尽是举牌游行示威的平民百姓,喧喝声震如锣鼓。
皇城司密谍奉令封锁,甚至出动铁骑,以长矛长枪封路——
但这些“百姓”极其彪悍,硬生生推着铁骑前行,甚至尝试对皇城司发起冲击。
这几日皇城的示威游行,闹得轰轰烈烈。
除却永安街,其他几处游行,均都被“皇城司”暴力镇压。
但这里是一个“例外”。
永安街乃是北郡世家齐聚之处,这里游行的所谓百姓,其实就是北郡门阀的家丁,这场轰轰烈烈的示威正是北郡对皇城司的“抗议”,陈镜玄辞职离开皇城之后,姜奇虎也辞去皇城司次座之位,他并没有返回青州,而是直接来到永安街,召集诸多旧部在陈府住下。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游行是姜奇虎示意。
这些北郡门阀的家丁,可不好杀。
“没我命令,不准动手。”
新提拔的特执使瑄乌骑马在长街尽头,神色阴沉,注视着眼前景象。在他身旁,一缕缕煞气仿佛凝成实质,几位年轻密谍头子被这股气势所威慑,不敢说话……他们彼此对视,交换眼神。
自从首座大人回来,这原先被压在“地牢”中的瑄乌便莫名其妙得到了重用。
从司簿那边留下的案卷来看……这家伙乃是衢江事件中的幸存者,按理来说,应当被压在地牢之中,严刑审讯,但兴许是因为“铜骨”的背叛之故,首座大人不再信任身边旧属,于是对这有罪之人进行了破格提拔。但这手“提拔”倒是没看错人,这段时日瑄乌在皇城司干净利落地完成了好几桩任务,前些日子的游行镇压也由他亲自负责,今日这永安街算是暗流迸发后的“最硬一仗”。
一旦压住永安街。
北郡世家这些年轻子弟的嚣张气焰,便很难再燃起来了。
瑄乌攥着令牌,默默等待着元继谟的讯令。
这几日。
皇城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事情,都捅到了台面之上。
有人说,圣后利欲熏心,为截龙脉,不择手段,将秦祖诱至仁寿宫杀之。
还有人说,圣后笼络道门,已然达成了目的,只差大穗剑宫尚未臣服。
更有人说……圣后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头大妖!因太皇仁慈之故,收留宫内,趁虚而入,祸乱天下,是为给妖国做嫁衣,所以才有了“罢黜北境”这些荒唐举动!
这些流言蜚语,其实并不重要。
在这场斗争中,“贱民”的言论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瑄乌根本不相信,也不在乎这些传言。
他只知道,圣后已经许久没有露面了,皇城司之所以不敢强硬格杀这些北郡门阀家丁,便是因为没有背后主子的点头。瑄乌在等待元继谟的命令,元继谟在等待圣后的传讯,所有人都在等,看似嚣张的这些北郡家丁也一样。
皇城里有不少“大人物”都知道。
就在今日,那座坐落于皇宫最深处的仁寿宫,真真切切地消失了。
圣后几乎搬空整座皇城的部署力量,亲率皇城司诸司属,一同登宝船南下,去往大穗剑宫……
现在。
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等一个结果。
瑄乌攥着令牌。
嗡一声。
令牌传来了清脆的回应,瑄乌眼神一亮,元继谟只传了一字。
“杀!”
只一字,足矣。
瑄乌将令牌亮出,几位密谍得令,旋即身上气势都变得阴沉起来。
“传首座大人之令,即刻镇压永安街暴民!”
瑄乌高举令牌,一道厉喝:“如有不从,斩立决!”
伴随着声音落下。
“轰隆隆!”
皇城司铁骑持盾前压,将永安街人潮逼得寸寸后退。
那些门阀家丁,一时被巨大冲击力冲散,原本凝结的阵型直接破开——
铁蹄踏地,恢弘有力。
瑄乌背后掠出数十骑,将街巷出入口尽数封锁。
天顶阴云笼罩。
拔剑之声刺耳,剑光照破阴翳。
便在此时,街巷阴翳尽头,缓缓走出一个雄壮高大的年轻身影。
姜奇虎褪下了皇城司兼黑鳞卫官服,只是披着纨绔子弟的丝绸长袍,大袍松散,但衣襟却纹刻猛虎雕绣,他单手按在腰间,那把长刀虽未出鞘,但却散发出强大压抑的气息。
他一人,即是千军万马。
被铁骑冲散的人群,连忙向这头“猛虎”低头,让出道路。
北郡世家的年轻子弟,跟随在姜奇虎背后,个个神情肃穆。
就连皇城司的那些铁骑,也被这强大气势所威慑……虽是奉首座之命,但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眼前之人乃是皇城司次座,所谓的“辞呈”尚未得到皇谕认可,在这些铁骑眼中,姜大人只不过是暂时休息,说不定明日或者后日就会官复原位,重新上任。
哒哒哒。
马蹄声音先是狂乱,随后一点一点变得整齐……
姜奇虎来到了瑄乌面前,轻声说道:“你家主子终于下令了?”
这几日皇城司和北郡的对抗,他并未露面。
姜奇虎……也在等。
“姜奇虎,你要做什么——”
瑄乌丝毫不给这位昔日次座颜面,他展出令牌,冷冷开口:“皇城司首座之令,你胆敢不从?”
“……”
姜奇虎看着这一幕,只是嗤笑一声。
“这几日皇城动乱,与你脱不了干系……你既现身露面,我劝你不要抵抗。”
瑄乌面无表情:“随我一同回皇城司,接受审讯。倘若再上前一步,莫怪本官无情。”
“好大的威风……”
身材魁梧的姜奇虎,几乎与骑在马背上的瑄乌个头一样。
他平时着眼前人,忽然开口:“你就没想过,以你家主子的性格,倘若真的稳操胜券,他又怎会缺席呢?”
瑄乌怔了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姜奇虎上前一步。
“尔敢!”
瑄乌拔刀出鞘,但姜奇虎速度更快,长刀自腰间划出一抹长虹,这位年轻雄壮的皇城司次座只是前踏一步,便拔刀斩下了马座上新晋特执使的头颅,鲜血喷溅,瑄乌身旁几位年轻密谍头子被吓得面无血色。
仅仅一瞬,姜奇虎便收刀站回原处,得暇甚至转了一个刀,他的丝绸虎袍并未沾染丝毫血迹。
“抱歉,我也收到了讯令……”
他冷眼注视着瑄乌的无头尸体坠下马背,沉声开口:“妖后祸国,已在大穗剑宫伏诛!昔皇城司首座元继谟,乃妖后同党,当以叛国之罪绞杀!”
声音如雷。
整个永安街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无论是负责游行的那些北郡门阀家丁,还是负责镇压的皇城司铁骑,都被这一席话怔住了。
“此令,乃是我家先生所传……过往十年,实乃大褚之耻!”
姜奇虎继续开口,挥袖以神念召出如意令秘简传来的画面——
圣后被飞剑钉在不朽树上,一边显露妖身,一边展出神容,凤凰翎羽拖曳。
陈镜玄的名声太好。
几乎是在姜奇虎报出先生名讳之时,所有人便都相信了这个消息的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