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她下懿旨立郕王为帝,却要求立皇帝的长子为太子一事上便可知,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大度宽厚。
别说此时皇帝无子,便是有子,子嗣必幼,
幼子登基,有君弱臣强之嫌;
而皇帝退位为太上皇,新皇登基,却立太上皇长子为太子,这不是埋下乱国的祸根吗?
说到底,孙太后还是舍不得她那一脉的权势。
于她而言,朱祁镇是她亲子,而朱祁钰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但于朝臣和天下而言,不管是朱祁镇,还是朱祁钰,皆是宣宗之子,是皇室正统。
大臣们私下嘀咕:“事急从权,当时为了尽快安定朝堂,以皇帝的名义晓喻天下,调兵镇边,于大人便答应了孙太后,当时谁也来不及想以后,没想到……”
没想到皇帝就这么遇害了。
给孙太后的承诺因先帝无子而废,待郕王回京,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
他是临危受命,加上亲率大军前来大同支援,真的把瓦剌大军挡在了大同城外,如今瓦剌大军后撤,此战算告一段落。
未登基而立功,他这皇位会坐得很稳,不会比拿着先皇圣旨登基的朱祁镇差什么。
太后失去了儿子,又失去了权势,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皇帝是在郕王来边关前死的,此事自然与他无关,而他们这些随驾的人就不会很好过了。
有人忍不住嘀咕:“杨俊怎么就死了?”
他若不死,杨洪父子必首当其冲,有人挡在前面接受太后的怒火,总比他们一起跪在前面要强。
人心浮动,大军不安,潘筠是最先察觉的,她给朱祁钰讲完道经,出来时正好碰见于谦干完公务下班。
她从他身边经过,道:“人家都说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但在我看来,还可以再加一句,太平多私心。”
于谦若有所思,脚步一转就去找朱祁钰,建议他下一道旨意安抚随驾人员。
“此次亲征大败,各种原因皆有,他们自然有罪,我们也绝不能糊涂带过,该找的原因要找,知错便要改,但要宽和些,过于严格,恐怕人心思变。”
朱祁钰连连点头:“本王亦有此意。”
他笑起来:“他们都说于爱卿严格,不讲情面,本王看,于爱卿也宽和得很嘛,是他们误会你了。”
于谦沉默片刻,还是劝道:“殿下,臣知道此次潘筠于国有大功,但她毕竟是个道士,治国可倚仗文臣武将,但不可过于依赖佛道,您近来和潘筠走得太近了。”
朱祁钰微讶,蹙眉道:“于大人怎么突然说起潘道长的坏话来了?潘道长在我面前提起你,可一直是举荐夸奖,曹鼐犯下大错,肯定要出阁,她还建议我把你放进内阁,说你是国之柱梁呢。”
于谦并不觉得高兴,他道:“臣入不入内阁是殿下和朝廷的决定,怎么能听她一个道士的建议呢?”
朱祁钰抿了抿嘴,沉默片刻才道:“于爱卿,本王信重你,所以可以提前告诉你,我已决定封潘筠为国师,只待我登基便广告天下。”
于谦:……你封就封啊,不要提前告诉我啊?
这不是找我要反对意见吗?
于谦总算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凡议论朝政和军事,潘筠都会在了。
之前提议陈怀做大同总兵,郕王分明没反对,却在和潘筠私聊后就启用邝埜。
虽然邝埜的确比陈怀更合适,但……郕王如此听潘筠的话,总让于谦有些不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