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王朝能想到的改革,赋税和土地。
潘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会是血雨腥风。
新帝如今刚刚登基,威望不足,手段稚嫩,根本完成不了。
而皇帝也和将军一样,要累积威望,就要有所作为,打“胜仗”。
朱祁镇那么坚持打麓川之战,亦有积累政治威望的原因在。
而潘筠显然不想朱祁钰打仗,至少,绝对不主动提起战争,不扩大战争。
那就从别的地方下手。
比如军备,拥有压倒性军备,再有敌人发起战争,他们就可以小代价取得胜利,潘筠还想扬帆起航,走向世界呢;
比如农具、农肥、种子等,提高农业产量,将更多的劳动力从土地上解放出来;
再比如手工业,纺织,甚至蒸汽,以大明现在的工业技术,完全可以一试。
“要让百姓有地种,有饭吃,有衣穿,有所医,就一定要提高生产力……”
等生产力提高到一定程度,再提改革,那就容易多了,到那时,不仅于谦,皇帝的威望也积累下来。
另一个时空的朱祁钰政治能力并不比朱祁镇弱,他只是性格柔弱,优柔寡断,却又心胸不足,有些虚伪。
他太自卑,所以恐惧。
潘筠相信,不论是这个时空的朱祁钰,还是另一个时空的,他们最开始都没有取代朱祁镇成为皇帝的心思。
他们是真的从小就立志当贤王,也只当贤王。
但土木堡之变,皇帝被俘,大势推着他们不得不坐上那个位置。
人得不到时自然不想,而一旦得到,又有几人会心甘情愿的从皇位上下来?
何况,朱祁镇肩负那么大的污点,朱祁钰就算在他回京时还位于他,他也活不了。
张太后幼子襄王,两次被举荐为帝,不就一直战战兢兢的窝在襄阳不动吗?
而朱祁钰是真当过皇帝的。
所以,大明朝臣绝不敢提出让朱祁钰还政于朱祁镇。
可惜,于谦看明白这一点,百官也明白,朱祁钰却看不清。
他竟然会害怕朱祁镇回京夺权,于是处处打压、羞辱朱祁镇,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当然,这是另一个时空的朱祁钰。
这个时空的朱祁钰没有这个烦恼。
朱祁镇在他继位前就遇难了,他既是危亡之时登基,又保护了大明边境,肩负兄仇,他骨子里的自卑和怯弱可以被一点一点逼出来碾碎,朝着潘筠期盼的方向发展。
果然,一番恳谈之后,帝后都大受鼓舞。
俩人都一心扎入国家建设之中。
国师说农业重要,俩人,一个从去逼内务总管要钱,一个则是逼国库再挤出一点边角来,交给司农寺去做试验。
钱不够,皇帝就拿出皇庄,试验田和人工就用皇庄的,就连工匠、工具,能从皇庄里调就从皇庄里调。
最后,皇帝甚至觉得太麻烦,干脆从京郊里选了一个皇庄交给潘筠和司农寺,由他们全权处理。
潘筠非常满意,然后告诉皇帝:“京城的皇庄只适合做北方作物的研究,不适合南方水稻等作物的试验。”
皇帝一听,略一思索便道:“南京附近也有皇庄,朕记得,苏州、扬州、杭州一带也都有,国师要不要从这几个地方挑一个皇庄?”
潘筠就挑了南京城外的。
因为南京也有一个朝廷班底,里面也有司农寺。
皇帝瞬间了然,当即道:“朕让南京的户部、司农寺、兵部和工部全力配合国师。”
潘筠笑着点头,当即提出去南京:“正值开春,正是选种播种之时,而且,工部新制出来的水力织机,水力水车和风力水车,也都要到南边去推广。”
皇帝心慌慌:“国,国师要离开朕?”
潘筠就拿出一本黄符纸给他,道:“这本千里传讯符是我新琢磨出来的符箓,我试过了,很好用,我也有一本,你只要在这上面写字,我在另一处便能同步收到。不大要紧的疑问,陛下可以在符纸上问我,若是大事,陛下想亲见我,也可在符纸上言明,我即刻回京见陛下。”
潘筠笑道:“即便我到倭国的最东边或最北边去,回京也不过两日行程。”
对她来说,so easy!
皇后竖着耳朵在一旁听到,唰的一下扭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皇帝手中的黄符本看,眼里满是羡慕和……势在必得!
汪皇后就盯着潘筠使劲的看。
潘筠秒懂,迟疑了一瞬后道:“娘娘见谅,贫道只制了两本,黄符本须得有正副两本,这一时之间,我也做不出第二套来,要不,您跟陛下合用一本?”
皇帝咻的一下把黄符本捂怀里。
汪皇后一下委屈了,眼里含泪,一脸气鼓鼓地瞪着朱祁钰。
这对夫妻这会儿感情还行,她也不知道,少了另立太子那道雷,他们还会不会中途分道扬镳。
但帝后和睦,对国家的发展有利。
尤其汪皇后是个很有主意,又有善心和道德感的皇后,她可以辅佐,也可以劝戒朱祁钰。
所以潘筠乐得他们夫妻感情好一点,她当即劝朱祁钰:“陛下何必吝惜?我走后便开始制第二套黄符本,等这本用完,我再送回来一本就是。”
朱祁钰这才不那么护食,冲汪皇后笑了笑,小声哄她道:“我们到时候一起写。”
哄完帝后,潘筠就去她喜爱的兵部武备司、户部的司农寺和工部晃了一圈,给出无数意见,又搜刮了不少图纸后回到钦天监。
潘筠把钦天监事务都交给四位官正,命他们一同协理,然后她就宣布闭关,当天晚上就蹲到了张自瑾门口跟他告别。
张自瑾觉得这一年他说的话,出的面,比前五年加起来的都多。
他无奈叹息一声,抬手,砰的一声打开门。
潘筠屁颠屁颠的跑进去,一点也不见外的坐在他对面:“前辈,晚辈是来告辞的,之后皇宫还得多拜托您。”
张自瑾:“你不来,皇宫就很安全。”
“话也不能那么说……”潘筠连忙道:“我这次要回龙虎山,您可有需要我带回去的东西或者话?”
张自瑾沉默片刻后道:“东西没有,话倒是有一句。”
潘筠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张自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告诉他们,别闹得太过,待我离宫,希望张家还在。”
潘筠眨眨眼。
张自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传完了,还不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