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公孙带着姒虞妘稗乐外出不提。这边营地内，姒黑虎已经在木屋草棚前方空地上生起篝火，此时按照姒秋要求清理出去年用过的两个地炉，打算用来煮饭。相比左右，谷内只有豫部一根孤烟，显见豫部的生火速度最快。做好这一切，黑虎他们也加入了砍树搭棚的队伍，七八组砍树割草，十数人搬木头茅草，姒石头带着三五人人整修屋棚。此时没有男女之分，甚至男人由于在体力的优势，反而有了更多的发言权。

公孙带着姒虞妘稗乐到五部营地走了一圈，回到豫部营地，发觉姒秋带着姒风石头他们在盖屋顶，扎营工作接近尾声。于是干脆向姒秋要了一把骨刀和一小块肉，带着二人转入林子打打猎去了。

依靠手头工具，能猎到大型动物大型动物那是天方夜谭。一路交谈得知，豫部靠近山脚的村寨也有一些猎人，他们会制作弓箭，射的也很准。姒虞他们保存的雉羽，就来自桥头寨，他们的猎人到山里射来的。姒虞妘稗乐很惊讶，师父怎么拿了一把小刀就可以打猎。

公孙打算做几个机关，目标是林鼠竹鼠之类的小动物。一路上公孙开始收集材料，遇到野果子就摘几颗，装到妘稗乐口袋里；遇到笔直的树枝就剥下树皮，教他们俩怎么搓绳子；遇到分叉均衡的树丫就砍下来，去掉根部一头，削短一头留长一头；削短剩下的树枝也不扔，留下长长短短的十来根让姒虞拿着。

小型动物体轻，不容易在地上留下爬行痕迹。公孙就寻找洞穴，在洞穴口仔细分辨，可以判断是空穴还是有活物进出的洞穴。找到一处洞穴后，公孙将绳子一头绑在洞穴附近弹性好的树上，一头帮个活结，活结大小要与洞口大小一致。在洞口同一侧一远一近，打下两根树丫，间距大概一掌；绳子活结上方一掌处，绑一根树枝，此时把绳子下拉另一头的树干弯曲后，树枝的一头横挡住洞穴，另一头卡在两根树丫上。只要洞内活物爬出洞穴，必然触碰到横档的树枝，被树丫卡住的横档树枝脱离树丫，绳子脱离束缚树干就会弹起复原，而活结圈住猎物被弹起脱离地面，不易逃脱。

二童听的似懂非懂，公孙用手自下而上拨一下横挡在洞口的树枝，瞬间活结就套在手腕上。姒虞问道:“师父，猎物从外面往里爬，那就抓不住了呀？”

公孙说道:“小猎物都是昼伏夜出，现在他们在洞里睡大觉呢！”

妘稗乐又问:“公孙师父，那我们在这里等小老鼠出来吗？”

公孙呵呵笑道:“不用不用，我们多做几个，明天天亮了再来看看，有没有抓住小老鼠。”妘稗乐只见过家鼠田鼠，还以为竹鼠也是田鼠一样的小老鼠。

三人路过一处细竹丛，间有一处头大的圆孔，应是小兽径。四周没有洞穴，公孙变了个新花样。他又拿出一根绳子，还是一头绑在弹性特好的竹子上，一头绑了个活结；用小刀削了一根食指长短的小木棍，木棍一端保留完整，另一端劈开留一半，做成木钩状模样。

公孙对二童说:“此处木钩也可以用钩状树丫，万一找不到合适的临时做一个也行。”

公孙在绳子活结上方，有分别打两个结，把木钩两端绑住，让妘稗乐取出肉块，用骨刀割下一片夹在绳子和木钩之间。然后在孔径不远处，把树丫长端扎入土中，此时姒虞问道:“师父，这树丫是不是是不是也可以削一个替代呀？”

公孙诧异的望了一眼，没想到姒虞这孩子能够触类旁通。公孙把木棍削成的木钩，和树丫扎下去的木钩相互钩住，最后整理一下活结，大小与孔径一致。完了，望了望二童，模拟猎物探头碰了一下绳子与木棍之间的肉片，唦啦一声竹竿拉起活结，公孙的手腕被活结困住了。

“学会了吗？”公孙晃了晃被绑住的手腕，头顶的竹枝发出哗哗的声音。豫部乃至姑蔑国，数千年来就依靠种稻为生，二童自小认识的打猎就是靠弓箭长矛围剿，哪有见过如此精巧的机关术？在公孙询问之下才醒神过来，点了点头，瞬间又快速摇头。

接下来，公孙指导二人如何寻找猎物踪迹，指导二人如何设计机关。待到天尽黄昏，手头木棍用尽，估算已经设计了不下二十个环套机关，三人才悠悠而返。

但公孙远远见到营地情景，不由眉头大皱——只见三五成群趴伏在溪边狂饮，也有人自溪里舀水递上岸。公孙隐约想到，在瀑布处姒虞的不要喝水的提醒——上百人在谷内吃喝拉撒，唯一的溪流估计不太干净。但是公孙想的更远。

公孙找到姒秋询问道:“往年在祭礼之后，是否有人患疾？”

姒秋莫名其妙，努力回想后，还是身旁有人提醒说:“去年我哥礼后拉肚子腿软，以致下山后摔断腿。这算不算？”

公孙立时借口问道:“拉肚子？那次拉肚子的多不多？“

众人面面相觑，姒虞接口说:“别人家不知道。姑姑，咱们家几个哥哥，不都拉肚子好几天。”

公孙立时吩咐众人，不许再喝溪水；唤过黑虎，告知一炉烧水，不得停歇；唤过姒风，带几人去砍竹筒，装开水。安顿妥当后，对姒秋及九子说道:“水分寒热，地水谓之寒水，地水即溪水河水与地接触之水；寒水入体侵蚀人体元气，故腹泻消元，四肢无力。”弯腰捡起一根木柴，解释说:“人体就像火炉一般，要时时添加干燥的温柴热柴，而不是添加湿哒哒的寒柴，否则轻则冒烟重则火灭。”五千年后的中医西医都不是如此描述，毕竟眼前巫医盛行，中医才刚萌芽。

众人闻所未闻，但大感有理。

第一夜很安静。

一早寅时，姒虞带领八子在在屋棚前火塘边添柴等候。见到公孙出门，即刻排队问好。姒虞说:“师父，弟子差点睡过头，还好二娃摇醒我。”二娃眼巴巴的盯着公孙，想说又不敢说话。

公孙说道:“二娃，你可是想跟着去打猎？”

二娃挠挠头说:“公孙师父，我也想去抓……抓……”却说不出抓什么。

公孙笑了笑，对九子说:“咱们一起去吧！”

一阵欢呼。

众人沿着昨天的道路前行，昨天在树上做记号的姒虞在前头带路，在晨鸟的唳鸣中来到第一个机关处。却见机关已经触发，在晨风中左右晃荡，但活结入常并无猎物。姒虞妘稗乐脸上显见的失望，但公孙脸不变色，他的境界早已臻至“不以物变而色变”。

第二个陷阱带了惊喜，却见一只怪鼠被绳子套住脖颈，挂在半空中，见众人靠近立时挣扎不休。怪鼠比普通田鼠大的多，甚至有三两只竹鼠大小，白首赤足，但前足如人手猿足般不停搓脸搓手，仿佛在向众人稽首求饶。公孙上前一刀扎入其后脑，待挣扎停止后解下活套，命妘稗乐在绳子与木棍之间加上肉片，然后恢复原状，以待下一只猎物。

“此兽名朱厌，平常极为罕见，没想到在此松瀑山却有幸得见。”在北方中原，据传朱厌全身至宝，其皮毛轻薄但保暖，一张皮毛仅需一握；其爪锋利可入野猪皮，是天下至刚之物；其肉鲜美异常，食之三月不忘。因此人言:一见朱厌必有战。公孙不欲多言以引起姑篾纷争，命二娃开膛破肚，丢弃肚内五脏，然后剁其四肢、剥其皮毛交由姒虞保管。

公孙说道:“稍后我将传授鞣革之法，姒虞制革完成后可送给你父亲。”至于朱厌四肢二十爪，公孙打算另有他用。

第三个陷阱是妘稗乐布置，却见活结套住了竹鼠，肥硕的身躯已然僵硬，显然死去多时。二娃主动上前解下，按照方才公孙吩咐开膛破肚，丢弃五脏、剥皮去肢。此时公孙解释道:“猎物的内脏最易腐烂，因此猎得猎物后一定要及时取出内脏。至于皮毛可做衣物，爪子或可制刃。”

此后的十数个机关，又猎得各色猎物七八只，众人兴高采烈回到营地。

营地内多了不少陌生人，豫部的人也少了不少，有男有女。看到公孙师徒或提或背的各色猎物，双眼大放光彩。虽说姑篾生活富足，但终究以谷物为主，平日也难得吃一顿肉食。此时见到大批猎物，岂有不尝之理？恰好此时姒秋也外出，公孙即刻交由姒风安置接待，并告知一定要煮熟煮透，给他们喝的水也要烧开。

一通忙乱，除了姒虞妘稗乐，其余七子边上都围了一两个女子。待热气蒸腾，却见谷口坤部方向拥过来一大堆人，显是下风口被肉香吸引。公孙自不以为意，任凭姒风处置。

忽然谷内观部传来一阵阵欢呼，有好事者前往探问，回来说是观部狩猎队猎获一头野猪，刚刚回到营地。野猪喜在泥地打滚，身上时常披着一身泥甲，再加上性烈凶猛，一般猎人轻易不敢招惹。观部农业凋敝，以渔猎为生的特别多，在姑篾是有名的强悍，要不然也不会在姒虞父母试图逃离姑篾时一马当先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