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已经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

贺姓，坊间传闻是那秦淮艳妓行艺时为了附庸风雅，自己冠的雅姓，还引的烟花柳巷的寻常妓子们争相效仿，成了桩风流韵事。

只可惜，事实却并非如此。

“兰公公，这边请。”敬事房的小太监躬身立于他身侧，扬了扬手。

“多谢。”萧霁思及此，心底暗笑，面上却不着一词。

“奴才名唤昌禄，叫小昌子便好。您若有需要，尽管吩咐。”昌禄媚笑道，搓了搓手，叫人一眼便了然。

萧霁前世见惯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因此倒也不多说什么，从兜里取了块碎银递过去，轻声道，“辛苦你了。”

“您客气。离殿下的生辰宴还早着，您先在屋里歇着。”昌禄接过碎银，会意一笑，便退了下去。

他解下包袱，在屋里环视了一圈便坐在床沿，眸色渐深。

重活一世，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甘心为他人麾下之犬，平白便丢了性命。

滔天权势，荣华富贵，和本属于他的太子之位。

他都要牢牢攥紧在自己手中。

至于一个赝品。

萧霁轻笑一声，眸色如霜，笑中深意不言而喻。

他要让萧宁受尽他曾受过的万般苦楚。

为草芥，为犬彘，豕食丐衣，穷尽一生终不得安宁。

而当务之急，就是得到萧宁的信任。

萧宁生来体弱，生母在产下他后便撒手尘寰。偏巧此女深得圣心，萧宁相貌又极肖母，因此陛下待他便极尽宠爱，惹得朝野内外非议不断。

可他却有个致命的隐疾。

元和四年隆冬，边外若羌来犯，大皇子奉命亲征将叛军及其党羽尽数诛杀。一叛军之子侥幸混入宫中，一路西行朝阳殿外，正巧撞上了前往御书房的萧宁。

羌人绑了他，逼他服下禁药，随后秘密潜入他殿中。将明华殿一干宫人，不论男女，不管老幼，悉数凌虐后斩杀于萧宁眼前。

殿外的血冰凝了二尺有余。

宫人铲了三日，不曾除尽。

萧宁从此性情大变，以凌虐宫人为趣，几乎称得上杀人如麻。

每值隆冬，便犯头风，更是非饮血不能缓痛。

他的血，于萧宁可缓燃眉之急。

因为他和萧宁异母同父，同根同脉，是陛下亲自挑选的最佳药人。

陛下曾密诏他觐见，给了他一颗丹药，并同时留下一句话。

服此蛊，为药人。赏黄金百两，许母脱贱籍。

他跪伏在地，闭上眼，毫不犹豫地服下。

“好孩子。宁儿有你，乃幸。”

祥云龙纹金袍曳过他身旁时，停了一刻，缓缓道。

他将自己锁在屋子里整整十日。

蛊毒每发作一次，痛意涌上，他便生生拧断自己一根指骨。

十日过后，他睁眼时，双手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直至他死前的最后一刻，他的指骨依旧伤疤纵横，一条条如虫蛇般的丑陋纹路也永远地攀附在他指骨之上。

他怕吓着四殿下，从不敢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双手。

因指骨曾尽断，做活时便远不如旁人灵活，泡一盏茶，往往要花上别人几倍的功夫。

那一年，他刚满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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