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蛇跡
“嗯?”
闻到这股奇怪的味道,秦淮眼神一动,当即根据空中气味浓淡的细微不同,直接推开密闭的屋门,开始藉助灯笼的亮光,仔仔细细寻找房间內各处的细微不同。
很快,秦淮就在床边的墙裙处找到了几块大小不一的不规则斑痕,那股极淡的怪味就是从中散发出来。
秦淮瞅著这些斑痕,越看越觉得它们像是人类喷血溅在墙上留存的残余。
“不对,正常血液沉积氧化后是暗红色的,不该是灰黑色,而如果真是喷血的话,应该也不是冷兵器造成的血液外溅,看这流向和力度,是咳血或是泼水?还是失手打翻了什么东西?”
一时间,秦淮想出了五六种可能,但碍於线索太过寡少,即便他將这间不大的小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任何別的线索。
“大人,您好了?”
见秦淮出来,一直等在门口的汉人捕快立马挺直脊樑招呼道。
“走,去下一家。”
接连將剩下的几家全部勘察完,秦淮终於在一个名叫胡勇的招討卒家中床底发现了一小块碎陶片。
这碎陶片只有常人十分之一个巴掌那么大,能看出做工非常精致,外表面上还有著绘画的痕跡。
虽然只有一部分图案,但秦淮仍旧很轻易便认出,这画的是某种蛇形动物。
仔细瞅著这精细的画工,和颇为写实的鳞片纹路,秦淮点了点头,將这个同样散发著奇特臭味的陶片用布包住,收了起来。
“行了,你也忙了一夜,趁早回家歇息吧。”
看著捕快离去的背影,秦淮想了想,当机立断,重返衙署,进了存放县誌卷宗的架阁库。
他从之前阿什讲的故事中得到了启发,既然雅州官衙跟黑骨彝的联繫颇深,那多搜集一些关於彝族的神话传说,可能会让他明日的南禺之行更加顺利。
在秦淮目標清晰的寻找之下,耗费了三个时辰,他终於在繁杂的彝族古籍中发现了新的线索。
古南禺国。
在陆吾本体藉由魂体共感提供的翻译支持下,理清了诸多彝族神话的秦淮也算是明白了巴虺的信徒由何而来。
根据架阁库內这些神话的记载,在古蜀西南方的群山里曾经存在过一个无比强大的帝国,並且可能繁荣昌盛了千百个世代的时间——而那个时候,真正的华夏族还未真正形成,就连古蜀地区也只生活著一群刚刚踏入新石器时代的原始人。
根据古籍的记载,那些生活在这个片土地上的人被称为禺虺氏。他们可能是一批从西南方的高原地区上迁移下来的居民。至於古南禺国是在什么时候形成的,已经无从得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最终发展成了一个极为强大的帝国——横断山区中部与南部的广阔群山都属於它的领土,甚至就连巴蜀平原也一度被揽入它的势力范围之內。在这个古老王国逐渐没落的晚期,它还曾与新兴的古蜀国展开了大规模的战爭——这场战爭最后以和解收场,古南禺国放弃了巴蜀平原,退回了群山之中;而古蜀国则需要每年向王国进贡,以维持订下的平衡,避免再开战端。这样的局面维繫了大约一千年的时间,也使得大量与古南禺国有关的传说和宗教信仰流入了蜀地,並最终被华夏文化记录了下来。
在这个王国里,宗教占据著举足轻重的地位。与其他的早期东亚文明不同,禺虺氏並不实行任何形式的自然崇拜或图腾崇拜;这些神秘的远古居民只崇拜一位神明与它的子孙。这位神明被称为“巴虺”,也被称作“大蛇”——禺虺氏认为它是一条巨大得难以想像的蛇;它的身躯沉在四海之底,环绕八方,將整个陆地缠在其中;而它的头颅则安歇在大地之下的深渊里。巴虺如此的巨大,只要稍稍活动就会动摇地底的根基,导致大地的摇晃和山脉的崩塌,因此它通常会保持静止。正因为这个原因,在古南禺国里任何幽深的洞穴被认为是神圣的,也是最適宜举行祭祀活动的地方。为了亲近神明,人们都居住在幽深的洞穴之中,並且会聚集在最深的洞穴里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因为这样的地方更接近巴虺,因而也更容易得到神明的青睞。祭司同样也是王国的统治者,而地位最为崇高的大祭司——同时也是国家的权力中心——更需要在盛大的祭祀仪式上进行选取。
平心而论,刨掉那些明显是神话的內容后,有关这个“古南禺国”的记载並非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奇想,只不过在秦淮看来,这关於巴虺的描述,倒是跟西方的中庭之蛇颇为吻合。
“或许,中庭之蛇就是巴虺在西方的映射,而司辰的侵蚀,无处不在.”
秦淮放下手里的古籍,推门走到院中,外面的天色已渐渐浮白。
“大人查了一晚上案,可有发现?下官说得句句確凿,那几位大人確实是进山做客了啊。”
瞅著一大早就守到院中等著自己的知州,秦淮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或许吧,给我备马,我要去找他们。”
见秦淮没有追究自己麻烦,知州大喜过望,当即帮忙挑出一匹健马,和已打点好的行装,一路將秦淮送出了城。
蹄声噠噠,秦淮骑著马往西南方向高耸及天的群山奔去,很快便淹没在荒山野地的寂静之中。
路边的植被开始变得茂盛而浓密,层层障障,仿佛像是不可逾越的莫测迷宫,將一人一马吞噬。
秦淮要去的南禺山离雅州城足足有三百里之远,即便他有血火这样激发马匹潜能的手段,怕是也要星夜兼程赶上两天不可。
就在秦淮枯燥地赶路赶了四五个时辰之后,他在路边看到了一些人类开垦出的土地,与掛在树上的彝族饰物,接著渐渐有了由石头垒砌成的小块梯田。
隨著黄绿相间的小路转过一段突出的山坡,一座古朴而典型的彝族村寨忽然出现在了秦淮面前。
而就在这时,秦淮皱了皱眉,他在荒野的清新空气之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