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维瑟在人界见到了库恩，这可真是稀罕事，值得录进他最近写的《一百件小恶魔应该知道的怪事》中去。

当时他正在书摊旁坐着帮老板卖书。他跟这老板认识多年，近几年已经不是单纯的买家和卖家的关系了，用人类的话来说，应该算是忘年交，毕竟比起老板可怜的三十岁，维瑟活了有九千多年。

他隔老远就能闻到库恩身上那股恶心的味道，额，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可能是火焰，对，就是火的味道，张狂得不知所以，让人轻易就能辨别出这是一个常年生活在地底深处的恶魔。

自天使和恶魔签订停战协议后，恶魔到人界的限制很多都被取消了，大多数恶魔都会隔三差五来人界转转，只有库恩是个异类，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可以在地狱待到下一次天魔大战。这也是为什么他身上的味道尤其冲。

维瑟想，恶魔们之所以彼此之间关系不好，可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讨厌除自己以外的嚣张的人。任谁每天看到鼻孔朝天向他们走过来的人，都想先冲上去给两拳。

对，鼻孔朝天。在《一百件怪事》里面，他决定把库恩画成这样。

维瑟对库恩翻了个白眼，拼命摇着手里的扇子想把那股恶劣的恶魔味摇散。

库恩没注意到这边反应夸张的维瑟，陪着身边的人停在了书摊旁边的饰品摊。

维瑟在人界常住，懂得如何将魔力降到最低，以此避开碍事的天使，但也不至于都走到跟前了，库恩还发现不了，可他就是一眼都没往这边分。

他敲了敲桌子，不爽地叫说：“库恩。”

库恩身边的男子先回头看向他，又回头看库恩，被叫到的人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

他脖子上好似套了一根隐形的狗链，那男子一路逛过来，几乎把每个小摊都看了一圈，也难为不喜人界生活的库恩能跟着。

维瑟注意力没有放在男子身上，他盯着库恩，想起来最近有趣的传闻，揶揄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吃人了？”

“吃人？”道伊尔厌恶地皱眉，恶魔的品味都这么低下的吗？

维瑟听到声音后才正眼看向道伊尔，这一眼带着十成十的疑惑，让道伊尔以为自己和他也认识，正想询问他的名字，却见维瑟的眼睛在两人中间转了一圈，收回先前那种不明的视线，慢悠悠的回道：“毕竟天天待在地狱太无聊了，总要找点乐子不是吗？看来他终于也要在地狱憋疯了。”

库恩看到道伊尔脸上显而易见的嫌弃，急忙否认道∶“我从不吃人，况且道伊尔不是人，用了你的低级咒术失去魔力了而已。”

“低级咒术？”他叫库恩过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要不然谁会跟他这种了无生趣的恶魔来往。维瑟将手中的扇子合起，支在桌子上朝前倾身，咬着牙面对库恩，“你说我的咒术低级？那你为什么要闯进我的藏书馆偷书？”

库恩在道伊尔面前竭力维护自己的形象，“我没偷，我就撕了一张。”

“撕了一张毁了我一本书。我的书里面都附着魔，被偷第一天我就知道是你这该死的玩意儿。”维瑟斥道。

库恩见维护形象失败，不甘示弱地回讥：“怪不得你魔力这么少，哪天怎么被砍死的都不知道。”

“别人砍死我之前我也要先砍死你。”维瑟捏紧了扇子，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他将手朝库恩面前一摊，命令道：“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库恩想也不想就回说：“扔了。”

“放屁，你要是扔了我早察觉到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就是你藏了。”

道伊尔看着周遭穿梭的人影，竟然对他们的对话毫无反应，想来应该是维瑟设了界——恶魔在人界不得扰乱人界秩序是停战协议的核心内容。

他屈指扣了两下桌子，制止了俩人幼稚的争论，顺手从库恩身上摸出一张纸，举在维瑟面前问道∶“恶魔先生，你说的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张。”维瑟挣开库恩的桎梏，捧着双手轻轻放在纸的下面，语气珍重又狂热地说道：“现在慢慢地，把它放到我的手上。”

道伊尔又将纸折了起来，用一种浮于表面的客套对维瑟解释说∶“真是不好意思，库恩用了这页咒术来复活我，但是不确定后续还会不会出状况所以留到了现在。恶魔先生再写一张放回去不可以吗？”

“这张是初稿，你们知道有多宝贵吗？还给我，我可以给你们再写一张。”

“那恶魔先生能不能……”道伊尔扇了扇那页纸，泛黄的书页本就被库恩揉皱了，此时在空气中发出割裂空气的“擦擦”声。维瑟心疼地看着道伊尔手里的书页，阻止道：“维瑟，我叫维瑟。不要扇了，这页纸现在没有我的魔力不知道会不会损坏。”

道伊尔停下来，认真地问：“好的，维瑟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恢复魔力的咒术呢。”

“没有。”

道伊尔作势又要摆弄那张纸，维瑟咬牙道：“有，我有，别扇了，我告诉你。”

他刚要开口，路上突然走过了游行的杂耍团，库恩注意力被吸引，拉着道伊尔要过去看看。

维瑟被打断后略有些不爽，他瞥了一眼库恩，说道：“我回去写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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