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道伊尔追着那条小狗拐进了另一处洞穴，库恩默默跟在身后，半响后道伊尔突然听到身后幽幽传来一句话，“道伊尔，如果你帮他，我会吃醋的。”

“嗯？”他脚步顿了一顿，回头看向库恩，听见他继续说道：“因为我以前没有，因为你是我抢来的，可他什么都没干。”

“本来也没准备帮他，因为这对你毫无用处，只是会让我好受点而已。”道伊尔在黑暗中回望库恩，片刻后只是悠悠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就是想亲眼看看，在必死的情况下，你是怎么倔强地走到我面前的。”

库恩舔了舔嘴唇，云淡风轻地将一切略过，只说是：“运气好而已。”

前方，被死亡胁迫的“库恩”拼命向前跑去，他刚结束了一场争斗，又差点和塔莉莎拼个你死我活，此时奄奄一息的小犬只剩半口气还在。

身后如影随形跟着两个人，“库恩”在他们身上闻不到任何紧张的味道，相反，只要他加速身后的人就加速，他减速身后的人也跟着慢下来，这两个人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悠然自得到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上来杀掉自己。

“库恩”极速飞奔着，即便身后的两人许久未曾上前，他也不敢抱有丝毫侥幸，一心想要将他们甩脱。

一如之前面对的许多次追捕一样。

这场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的历程是在库恩诞生之初便开始的，那时他一心想着出去，在这偌大的、盘旋往复的洞穴里绕了许久，分不清到底是离外面更近了一点，还是更远了。

在第五天，有一只恶魔意外没能抵御白雾的侵蚀，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死掉了，那一刻四周的白雾骤然变淡，穿堂而过的狂风静止下来，这山洞里唯一的声响随着这阵风归于寂静，库恩靠着山洞的墙壁久违的合上了眼。

一场浅眠没能持续多久，库恩便听见了洞穴里拖沓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盯着远处的黑暗，只见一个血肉模糊的小人闯进来，见到他时明显慌了神，脚步加速，连滚带爬地跑去了另一处洞穴。

这人胸口上布满抓痕，比躯干上其他地方的伤口多出不少，显然是人为的。因为这白雾虽然致命，但却是因为其不分昼夜，毫无差别的攻击而致命，绝不会主动选择攻击要害。

在这里互相攻击是嫌死得太快吗？

库恩重新合上了眼，头抵着墙壁，又想睡去。

没过多久，又有一人赶来，库恩不爽地睁开眼，瞳孔折射出亮红色光芒，宛如一头在黑暗中蛰伏的幼兽，伺机盯着鲁莽的闯入者。

这人身上的伤比先前那人轻上不少，唯有一点不同就是萦绕在他周围的白雾似乎更浓重一些，库恩知道，这是由于他使用魔力而造成的反噬。

一个不嫌命长的人显然不在库恩的思考范围内，但周围有人他睡不着，只能睁眼等着他离开。

没成想这人恶化得这么快，就走了几步皮肤已经像年久失修的土墙般开裂，皮肤混着血沫簌簌而下，单是看到就让人心生不适，也不知道动用了多少魔力才被反噬成这样。

他在各个洞穴口前张望了一阵儿，看样子是追着先前那人过来的。只是他们所在的洞穴极尽复杂，四周通着八个口子，而先前跑掉的人随机进了一个，之后再跑再绕，这人能找到他的概率微乎其微。

接着他嗜血的眼睛转向库恩，狰狞的脸部肌肉抽动着，对库恩缓慢咧开了嘴。几乎是瞬间的事，危险感知的本能比对方的行动更快一步，库恩一举跳起，冲上前去扭断了那人的脖子。

那人的手指干枯，如寒冬腊月烧焦的柴火棍，死命扒着库恩抓破了他的手臂，口中不断溢出血沫，含含糊糊地吐了个“死”字后便没了呼吸。

这一刻四周的白雾骤然消散，几乎变成透明。库恩摸着那人逐渐消失的脉搏，将这具尚且温热的尸体放在地上，看了看周遭，忽地就明白了这莫名的敌意从哪里来，也明白了先前的白雾为何消散。

想来是一旦有人死去，这白色死神就会暂且放过他们。

对于整日被白雾折磨得不能闭眼的恶魔来说，片刻的小憩是如此宝贵，以至于他们愿意铤而走险，在体力耗尽前杀掉一个弱小的同类。

而这弱小又是相对而言的，两方体力若都是全胜，自然不会有人轻易向对方亮出獠牙，可要是有一个人不要命的非得挑起争端，不论哪方存活，存活但身受重伤的人必然成为下一个众矢之的，并以此往复。

好巧不巧，库恩就是那个被疯子选中的倒霉蛋。

找来的人身上带着不算致命的伤口，再结合这白雾聚拢了一轮又重新消失的情况来看，他不是第一个倒霉蛋，这人显然在找到库恩前还杀死了另外一只弱小的同类，并且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认为这一次也将击溃对方。

对于库恩灵敏的听觉来说，对方的脚步声压抑地太过刻意了些。裹着风的拳头挥来前，库恩已经下蹲，顺势伸腿一扫，将对方绊倒在地。

接着他回头又看到了和先前那人如出一辙的嗜血目光。

他诞生的比其他人略晚几天，别人已经知道了这山洞的秘密时，他还一心想着靠自己绕出去，离开这里，看看外面。

也无怪乎他会被盯上。

两人扭打在一起，库恩咬断他的脖子后直起身，低头看着又一个死在自己手底下的人，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将快要流进眼睛里的血摸走，扭头盯着身后黢黑的洞穴。

背后的响动声稍纵即逝，库恩带着这条尾巴在这洞穴里又绕了几圈才确定，他是真的被人跟上了。

彼时的库恩并不知道他们出生在这里命中注定就是该死的，就连这点可以休息的小甜头都是为了敦促他们自相残杀、加快灵魂吸收进度而演化出来的。库恩以为所有的恶魔都要经历这些，于是还带着伤的他如此迅速被人盯上，他也没有半点怨天尤人的想法，平静地接受了注定不得安宁的命运。

胜者生，败者死。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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