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库恩身后跟着的尾巴并不急于追上来，反倒落后他有一段距离，俨然是将库恩当作了“储备粮”。毕竟现在的白雾还算得上安分，等着受伤的猎物走投无路再杀岂不是连力气都省了。

伤口在移动中屡次开裂，库恩也没能甩脱他，只好在原地等着这场恶斗。

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有的只是拳拳到肉的噗噗声响，每一击都奔着最致命的地方而去，明明是几分钟不到的事却被生死拉得很长。

库恩的眼睛也是在这时瞎的，他只记得在失去光明前，洞穴的白雾已经重新聚拢，迸发的血点点滴滴落在地上，溅出一朵朵红色小花，他余光晃到地上，眼睛就像是被这抹炙热烫到似的，忽觉一痛，之后便陷入了漫长的黑暗。

他杀了那人，却是乱拳轰死的，自己也伤得不轻。

针对弱者的围剿还在继续，不把库恩这种伤残人士换算成具体的休息时间，实在不是这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恶魔的存活法则。

库恩早就发现了隐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恶魔们，却没有任何行动，不是他不想，实在是他也做不出任何行动了。

他伸手盖上自己的眼睛，回忆起白雾厚重的样子，虽然真实的情况是白雾刚吃了一个灵魂，饱的可以，暂时还厚重不起来。他觉得这轻飘飘的白雾很沉，压得他喘不上来气，周围满是死亡的腥臭味，库恩在一阵头晕目眩中几欲作呕。

死在这里实在太亏，他还没见到光，没去到外面，这么想着他又稍微有了点力气，硬撑着站了起来，没成想刚直起身腿一软又重重摔到地上，磕在了一旁的尸体身上。

他伸手按着那具软绵的尸体，对那人肋骨下的心脏生出了难以形容的渴望，就好像久旱之人初逢甘露一样，库恩稚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接着他就做出了连自己都不理解的行为——他将那人的心脏挖出来，吃到了肚子中去。

这肉团尚还残留着余温，从喉腔滑进去时，库恩消耗一空的魔力又重新充盈了起来，与此同时，地面上的尸体开始被分解，等到库恩恢复体力离开这个洞穴时，那里便只残留了一具森森白骨。

这个死去的恶魔成了库恩活下去的养分，可依旧有不长眼的人不信邪，势要让库恩也同地上的那白骨一样，一同抚慰原初的白雾。

库恩来者不拒，让他们一一去到地下忏悔，活着的人发现在库恩身上讨不到巧，在彼此身上也难说，忽然就冷静下来了。

他们的争斗也不过是为了平息白雾，尽早离开这里，可现在斗来斗去，所有人都被卷在了里面不得脱身，到头来谁也出不去了。

想清这一点，先前他们还当软柿子捏的库恩摇身一变变成食人血肉的魔鬼，被他掐着脖子的恶魔颤颤巍巍地提出：“在休息时间还没过完之前，我们干脆别打了。”

其他恶魔想跑的早跑了，剩下的也都是等着捡漏的，此时看到库恩赤瞳尖牙，杀气满身，不是魔鬼却胜似魔鬼，也就被吓破了胆，一听这建议忙不迭转身冲向离自己最近的洞穴，恨不得再也别碰见库恩。

他们跑得利索，库恩身上反复撕扯愈合又撕扯的伤口却不能像他们那样利索地消失。

库恩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只听得离他最近的洞穴中又来了两人，他不敢假设来者是善是恶，按照经验来讲，多半是又来取他性命的，眼中杀意尽显，当即又和身下的人厮斗起来，想用他的心脏恢复魔力。

那人也不会任由他杀，登时也顾不上使用魔力会有多少反噬了，一股脑全灌给库恩，炸了他个措手不及。

库恩本就生生死死走了几轮，即便吃了心脏，魔力恢复了不少，可身体的疼痛确是实打实经历过的，现在又被这人不管不顾一通输出，硬扛着伤杀了他以后，自己也晕了过去。

瓦拉卡和塔莉莎走到库恩警戒线内时，库恩才用手拍了拍脑袋，把自己叫起来，唬着说了一句“别过来，休息时间。”

她们没听过这个说法，却被库恩浑身的戾气吓到了，站在一边等着他行动。

这两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绝对是库恩见过最奇怪的人，赶来这生死不由命之地，不想着杀人还要救人。他确实是无心伤到了她们，想着干脆被打回来也好，谁知那人的攻击却穿透了他的胸腔，直刺进心脏里面。

随着藤蔓诡异的蠕动，库恩就好像被硬生生榨干一样，体力魔力一同流向先前还说要救他的人身上。

库恩本来就伤的不轻，又被这么猛不防一吸，身体一麻，险些直接栽倒过去。被欺骗的愤怒瞬间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原来这俩人和其他人并无不同，原来她们只是比其他人懂得伪装。

……不过细细想来，这也只是她们的生存之道而已。库恩敌不过她们二人，逃走后也没有回去报仇的想法，从始至终他只想出去。

洞穴里凌乱的脚步声停下来，状态岌岌可危的库恩幸运地遇到了另一只恶魔，如果是状态尚可的对手也就不会说是幸运了，他遇到的竟然是最初那只胸口受到重创的恶魔，也不知怎么七绕八绕又给绕回到了库恩面前。

他替库恩续了命，意外的是，道伊尔也认识他。

这只恶魔的眼睛很大，黑瞳仁比瞳白的部分要更多一点，不做表情时会显得蠢笨，可几乎很少能在他身上看到面无表情的时候，无论是恐惧还是欣喜，他总做的比其他人要更夸张。

即便他们早就猜测科里是被瓦拉卡和塔莉莎复活的，但却没想到科里死在这么久以前。

这个被艾布纳当做小孩的恶魔竟然和库恩是同时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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