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的,还是卑下亲自接待的!”果然,甘乙其人不论嗅觉的敏锐程度还是智商,都是首屈一指的。秦晋暗叹,这样的人用来做联系民间与官府之间的皂隶实在是屈才了。
“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其间,甘乙便一直皱着眉头,直到秦晋说完,才郑重其事的道:
但身份地位的鸿沟却是不可逾越的。身为皂隶,已经是执了贱役,比之不入流的佐吏杂任都相差甚远。便是迁转补为流外之官都难比登天啊。
看了半晌之后,甘乙将金装银刀交在秦晋手上。
甘乙见再问不出什么,便与秦晋二人又离开了脂粉店。
“冯昂?”
王寿顿时便一颗心悬了起来,甘乙办案自有渠道,是绝不能与闻长吏长官的,秦晋此举实在是有些孟浪了。如果此人因而生了芥蒂,再搞出些阳奉阴违,出人不出力的话应该你,可不是弄巧成拙了?
想到此,秦晋不免就有些心急。
甘乙解释着:“早在进入正堂之前,下走就已经知道了将军所请之事,因此亦曾先与将军的仆从了解过情况,李狗儿颇为伶俐,又熟悉贵府娘子,所以请他来协助也是及有必要的。”
这句话,却又让王寿大吃一惊,同时,也禁不住感慨,真是人和人没法比,就算他以堂堂京兆尹之尊与甘乙说这种话,他都未必肯答应呢。
甘乙与此间主人交代了几句,那人便匆匆而去,会客的正堂内只剩下了秦晋与甘乙二人。
甘乙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过了片刻功夫,冯府偏门吱呀一声打开。
“将军可知这冯昂是谁?”
秦晋待人接物的态度与时下的官员大为不同,语气神态中都透着谦和与尊重,使人丝毫觉察不出,眼前之人竟是天子驾前最受看重的中郎将。而且口口声声称甘乙为兄,光是这份抬举都让甘乙顿生知己之感。
直觉告诉秦晋,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否则就算一纸券书也不可能将显贵家的门房吓成这副德行。
“莫说一人,就是百人千人也使得!”
绕着尸体转了一圈,甘乙又缓缓说道:“就算金装银刀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冯昂,也一定是与冯昂有着千丝万缕干系的人,咱们只要顺着藤蔓摸上去,迟早会摸到瓜!”
不过,这价值不菲的金装银刀从尸体的胸口拔出后,已然成了命案的凶器。
“见笑,此人是卑下不成器的侄子,若非家兄早亡,又岂能如此纵容?”
“甘某是京兆府的当差,有一桩命案,在尸体上发现了贵府主人的随身银刀,因此特来询问!”
但王寿也知道,这种事嫉妒不来,像秦晋这种不世出的人才,满天下又有几人?单单是能以一己之力在新安力抗强敌,又在崤山一把大火烧光了崔乾佑叛军,这两样,便是连哥舒老相公也要叫一声好呢。
秦晋登时一愣,想不到,他竟知道李狗儿的名字。
“你是哪个?”
“如果甘兄不介意,秦某与你一同去如何?”
“仅凭一柄金装银刀就能确定凶手是冯昂?哪个凶手会这么蠢,将凶器丢在现场?”
两个人刚到京兆府,甘乙的随从便上前与之耳语了几句。继而,甘乙双目又陡然放光。
“谁啊?”
秦晋也不再啰嗦寒暄,而是简明扼要的将繁素失踪的前前后后与甘乙讲述了一遍。
因此,在甘乙的第一判断里,凶手一定是与冯昂有仇的人,此人处心积虑杀人嫁祸,或许就是为了报仇。但是,即便如此,也解释不了,凶手又为什么要将秦晋侍妾也一并劫走。亦或是这两桩案件不过是巧合?
出了京兆府,秦晋一行人跟着甘乙穿街过坊,在天色将黑之时,便在西市外的一处无名石巷中停住了脚步。
“中郎将,中郎将!”
但见石巷中仅有一处门户,黑漆大门,石像镇宅,倒是颇为奇怪。秦晋大为不解,满长安城中无不是以坊为单元,何以这处大宅竟自成一体?
那门房却勃然大怒,“俺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府邸,阿猫阿狗也敢来撒野了吗?就不怕丢了脖子上吃饭的东西?”
一行人又飞马直奔繁素白日间曾去过的脂粉店!现在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但神武军负责巡察治安,秦晋本人又有夜间畅行的照身,是以便一路无阻的飞驰而去。
甘乙亮明了京兆府的身份,那掌柜顿时就吓得六神无阻,达官贵戚家的女眷丢了,却找上门来,真是飞来横祸。
那掌柜歪着头仔细的想了想,又摇摇头。
借着明亮的火光,甘乙仔细审视着手中的匕首。准确的说,这是一把金装银刀,长约有五寸,做工极为精美,更是价值不菲,绝非普通人家所能拥有。
果然,那人开口先是致歉,随即又半是疑惑,半是惊奇的自语了两句。
秦晋自然要跟去的。
这更让秦晋觉得不妙,甘乙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门后,如果万一有问题,仅凭眼下的这十几个人,怕是冲不进门墙高大的冯府。
“将军说的没错,冯昂就是高力士同产兄弟冯元圭的幼子!虽然冯氏一门在高力士飞黄腾达以后一改当年的艰难处境,但也仅仅是衣食无忧而已,高力士好像并不想让冯家人入朝为显官。这个冯昂有着轻车都尉的散官,却从无任事的经历,终日只知道游走街市,斗鸡走狗,调戏妇女。”
“是哪个活腻歪了?”
“几时离去,可注意到可疑状况?比如是否有人跟踪?”
甘乙沉声道:“事涉官员眷属,请恕甘某无礼!”
火把光焰扑扑闪烁,甘乙看着秦晋阴晴不定的面色。
门房忽然便有些慌了,急道:“那,那,你且先等着,俺去通禀一声!”
说着,甘乙竟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券书,秦晋看着一惊,这不是京兆府的搜捕行文吗?王寿何时给他的?难不成还是伪造的?以秦晋对京兆尹王寿的了解,断然不会给甘乙这种能招惹来祸事的东西。
字字句句如巨石落地。
“好,今日巳正时分,可有秦府娘子上门?”
“将军且稍作等候消息,下走即刻便行查探……”
但已然亮了出来,秦晋便也只能坐看失态发展。
秦晋点头同意了甘乙的主意,两人便在脂粉店与胜业坊之间的几条街道统统走了一遍,可仍旧一无所获。其实,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其实,秦晋的骨子里还没有这个时代的上下尊卑,潜意识中仍旧觉得人人乃平等之身,不论与天子亦或是平民对话,表现的也均是不卑不亢一面。
“甘某这就去城南现场,将军也一同前去?”
黑漆大门缓缓的闪开了一条缝,火光透了出来,见到外面的是甘乙,里面顿时又惊又喜的敞开了大门。
原来,在出了脂粉店以后,甘乙便命人传讯,发动所有的手下人脉寻找彻夜未归的伙计。这些人的效率也当真不慢,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寻到了尸体。
掌柜吓的立时就瑟缩成一团,带着哭腔道:“卑下不敢,不敢啊。”接着他又断续道:“如,如果说异常,倒是有一桩,殿内的伙计,今日巳时出门送货,便,便再没回来。”说到这里他又转而解释,“这也有过先例,伙计好色,经常便在勾栏坊市内过夜不归了!”
秦晋并未回答甘乙的问题,而是又确认般的问了一句。
甘乙微微一笑。
秦晋接过凶器,也细细端详了一阵,便在刀柄处发现了两个绿豆大小的篆字。
甘乙却道:“此地并非案发之地,不过是抛尸场所而已。”他指着尸体的身下解释道:“看尸身下血迹甚小,如果他死在这里,绝不会只流出这么一小滩血。”
“有线索了,脂粉店的伙计死了,尸体在城南荒地被发现。”
一行人再不耽搁,又风驰电掣的赶往冯昂的府邸。冯昂的府邸位于长安城的务本坊,距离城南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城南有大片荒地秦晋是知道,这里出现命案,或者成为抛尸之地也的确是最理想的场所。
还没等秦晋反应过来,冯府的偏门已经呯的一声关上了。
秦晋当即允诺。
秦晋令他们原地待命,便也要跟着甘乙入内,孰料府中执事又将他也拦住了。
秦晋甚为惊讶。
“王使君何以连夜而来?”
王寿面色惶急,又似乎在强忍着气急败坏,急吼吼道:
“中郎将可知这是谁家府邸?是高力士的侄子家!不论有天大的事,奉劝中郎将,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他见秦晋默然不语,以为说的话有了作用,便又劝道:
“为了一个侍妾,得罪高力士,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