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仰秦将军威名,请受下走一拜!”
甘乙竟然对着秦晋深深的一躬到地。王寿不禁大为称奇,像甘乙这种盘踞在京兆府数十年的老吏,就算对京兆尹也很少行此大礼的,何以竟对素未谋面的秦晋如此呢?
秦晋心下惦记着繁素,便赶忙上前扶住了甘乙。
“甘兄不必如此,是秦某有事相求,理应行礼才是!”
说着,秦晋亦是双手抱拳一躬。然则甘乙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握住了秦晋的手腕。
“莫要折煞下走。将军是杀贼的大英雄,当得起下走一拜!若非将军在崤山一把大火,舍弟一家便要跟着虢州城一并城破人亡了!”
王寿这才恍然,原来甘乙一向感情甚深的弟弟竟是在虢州城里。听说虢州城遭崔乾佑大军围攻,若非秦晋在崤山的动作,只怕早晚都要城破的,到时叛军必会对殊死抵抗的城中军民狠下杀手。
如此说来,秦晋也算得上是甘乙之弟的救命恩人,甘乙替兄弟行此大礼也就顺理成章了。
只不过,在这之前,甘乙还要确认,这个中郎将是否有胆子,做好准备与满朝最有权有势的大宦官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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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甘兄,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也因此,本就对秦晋印象十分之好的甘乙便欣然笑道:
虽然是尸体,但死人有时也会说话的。
“这事实在与卑下无关啊,店铺打开门做买卖,人来人往,人进人出,若是都出了意外,总不能全,全怪在卑下的头上啊。”
秦晋一笑,这掌柜的虽然胆子小了点,但逻辑还是很清晰。
当今天子的近侍高力士,试问满天下又有谁人不知其名?但与这个冯昂又有什么关系?秦晋在记忆的深处仔细搜索了一阵,便猛的失声道:
甘乙只对秦晋提出了一点要求,那就是无论在何处,都不要表明身份。这本就在情理之中,秦晋自然是一口答应。现在只要能尽快的找回繁素,这点要求又算得了什么呢?
至此,连秦晋都听得出来,甘乙的话中已经不如先前那般自信了。其实,此事难就难在须得明日日出之前将人找到,若是给他三天时间,又何至如此呢?
路上,甘乙颇感为难的一叹。
接下来的话声音有些低,秦晋听的不清楚,但甘乙却点点头,一脸的凝重。
叫开务本坊的坊门以后,甘乙便带着差役亲自往冯家府邸去叫门。冯家虽然官位不显,但因为有着高力士的干系,在长安城中也是一个另类的存在。没有人敢随随便便的在他们头上动土,但连夜敲门,已经是大大的不敬了。
秦晋心怀忐忑的等着,半个时辰以后,此间主人匆匆返回,但仅从他的神色上,便让秦晋禁不住心下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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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闻其详。”
高力士的经历也颇为跌宕坎坷,本名冯元一,出身也是名门望族,其曾祖父乃唐朝初年高州都督广韶十八州总管,封耿国公。其父世袭潘州刺史,其母麦氏则是前隋名将麦铁杖的曾孙女,死后追尊为越国夫人。
甘乙艰难的点点头。
多年办案经验的直觉告诉甘乙,此事绝非如眼前所见这么简单,其背后一定另有因由,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眼前的迷雾层层拨开。
“线索断了,将军万勿失望,办法总会有的!”
“只要将军一句话,下走便将此案一查到底!”
“将军且看!”
但冯家在武后当政时期遭难落败,年幼的冯元一被掳入宫内做了宦官,并改名换姓为高力士,后来几番际会,又遇到了当今天子李隆基,才有了今日的权倾朝野。
不知如何,京兆尹王寿竟也急急的赶了来。
“用不上那么多,一人足矣。就是随将军而来的那名叫李狗儿的仆从!”
然则,秦晋也自有打算。甘乙如此急公好义,他自然是钦佩之至,但也绝没有打算将此人一并拖下水,不管此人有多大能耐毕竟只是个皂隶而已,如果繁素被绑一事果真和冯昂有脱不开的关系,他便打算以一己之力独自解决此事。
秦晋跟着甘乙被引入了大宅之中,但见大宅内竟似别有洞天,一应布置极尽奢华,比之杨国忠当初在胜业坊的府邸竟也不遑多让。但总让他觉得有一丝不和谐之处,但细一思量也就明白异常在哪里,这些奢华堆砌出的浮夸,无非是处处透着暴发户的气息,而少了一些底蕴。
“走,先去脂粉店!”
“将军稍后,下走这位朋友人脉甚广,不出半个时辰准有消息!”甘乙似乎成竹在胸,但又话锋一转。“如果连他都难以查出消息,此事便有些难了!”
“下走求之不得,将军请!”
甘乙想也不想答道:“甘某的救命恩人!有事托付甘某!”
“对不住,尊驾也在外面候着吧!”
“请吧!”
但是,凶案事涉高力士的堂侄,却又变得更加复杂。万一深入下去,会不会遭到朝中某些人的打击与干扰,便很难说了。别看甘乙在世人眼里是各连不入流佐吏杂任都不如的贱役皂隶,但却有着非同常人的心气,只要认准的事,别说刀山火海,就是事涉天王老子,亦或是当今天子,都敢撸胳膊挽袖子冲上去比划一番。
“将军,下走不敢说虚言,但一定会尽力为之!烦请将军,借下走一人以作使用!”
“但问便是,卑下不敢有半分欺瞒!”
“姓冯!”
王寿自然乐见这种好事,如此一来,甘乙必然会尽心尽力的为秦晋寻找侍妾,而他也不必因此而开罪了这个在天子面前甚有分量的新贵。
里面传来了不满的叫骂声,随之,偏门打开了一条缝,门房的脑袋在黑暗中露了出来,见甘乙十分面生,便警惕的问道:
只在事情未查清楚之前,还不便表明态度而已,以免这位自尊心极强的人感受到被轻视而不满。
“一切如常,没有意外!”
秦晋当即招来了随行的李狗儿,耳语交代几句,又将夜间通行的照身交给他。
“想不到两位还有如此一段因缘,实在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秦将军府上的娘子当有望安然返回!”
甘乙冷笑了一声:“好大派头的伙计!”
甘乙让秦晋先不要做最坏的打算,凶手诬陷冯昂的可能性很大。正如秦晋所说,凶手就算再蠢,也不会将刻着自家名讳的金装银刀留在现场,让官府顺藤摸瓜去抓人。
“说来也是奇怪, 不知何故,竟是没有半分消息。似乎,似乎并非……”
甘乙忽然又用一种极为怪异的语气问了秦晋一句:“那将军可知道,高力士此前姓甚?”
秦晋的随从也想跟着进去,却被府中执事拦住。
秦晋听罢甘乙关于冯昂的描述,一颗心便迅速的往下沉去。至此,他已经有种预感,繁素的失踪,绝对与这个叫冯昂的纨绔子有干系。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繁素究竟是怎样被一个素未谋面的淫贼在大庭广众之下劫走的呢?
“甘某知道了,公事在身,身不由己,先告辞了!”
同时,对方又看了一眼秦晋,迟疑道:“这位是?”
现下的铺面都是前面经营,而后宅住人,所以他们很容易的就找到了脂粉店的掌柜。
秦晋还真不知道冯昂是谁,长安城中姓冯的人多了,但在朝中为显宦贵戚的,却没有一个。是以,便轻轻摇了摇头。
秦晋哪里坐得住,便道:
由于繁素与小蛮经常光顾,此人倒是也识得,却想不到竟是这两位颇为和善的小娘子遭了不幸,忐忑不安的同时,也为她们惋惜。如此两个如似玉的姑娘,若落在了贼人手中,只怕要凶多吉少了。
李狗儿领命之后,便一闪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甘乙则正色厉声道:“莫急着先撇清干系,与你有没有责任,自当有官家定夺,不是一张嘴空口白牙便能成的!先问你几个问题,若不如实回答,有你苦头吃!”
甘乙话说的直白,然则还是很客气的,给冯昂留了颜面。
甘乙走了一遍可能的所经之地,忽然说道:“贵府娘子一定在路上与相识之人有过交流,说不定这就是可疑之处!”
至于脂粉店所在街坊已然关闭坊门,这也全然不是问题,神武军以公干为名将之叫开便是。
难道这个冯昂和高力士有着某种关系?
然则,既然有能力在坊市之外,另开门户的,且又并非官府,仅仅这份能耐与人脉,便不得不让秦晋对此间主人刮目相看。
从西市到胜业坊,所过之处都是城中繁华之地,一般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在光天化日下别人强行掳走呢?更何况,繁素所乘之车亦有秦府驭者,总不能跟着一并失踪吧?
“沿着贵府娘子可能走过的路,通通走上一遍,没准会发现意想不到的线索!”
甘乙顿时怒拍了面前条案一掌,“敢诓骗官府?”
甘乙上前敲门,片刻功夫里面便有人回应。
两人出了石巷大宅,秦晋心下一片空荡荡,以为今日怕是要无功而返了。却想不到那甘乙竟笑道:“将军莫要失望,人力毕竟有所不及,这大宅的主人也不是无所不知,咱们只须从头查起,未必便一无所获!”
“京兆府搜捕券书在此,你有几颗脑袋敢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