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冯昂的尸体,准确的说是尸块以后,王寿将胃里所有的食物都吐了个干干净净。他虽然是京兆尹,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然骇人的命案现场。
在初到现场时,冯昂尸体里流出的血液,将身下的大片土地都染成了紫黑色。两手两脚就像随处丢弃的垃圾一样,散落在躯干的四周,而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是,冯昂的两股间已经血肉模糊,命根子不见了!
时人讲究全尸入葬,如果下葬的人身体有了残缺,那么来世为人时,便一样会是残缺的。行凶者砍下了冯昂的四肢,却没有扔掉,然而偏偏只将他的命根子扔掉,显而易见,这应当是仇人所为。
可猜测毕竟只是猜测,他能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天子吗?当然不能!
天子召见,肯定就是为了这件事,否则以王寿的身份地位,还轮不到天子时时召见的程度。
王寿怀着一颗嫉妒忐忑的心随那宦官到了兴庆宫。
李隆基劈头盖脸就训斥了他一通。
“王寿,自从你补任京兆尹以来,京师治安愈发败坏,现在又有人公然敢谋害性命,你这个京兆尹还想不想干了?”
“难道杨国忠交给天子的公文,使君没有看么?掩盖真相,不分黑白,如今出了祸事,却要使君来顶着,真真是岂有此理!如果天子不知道冯昂罪行的恶劣,便不知道他的死是死有余辜。所以,使君现在只能自救,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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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到了掌灯时分,怪症居然不药而愈。
他先将京兆府的所有差役佐吏都集中到一起,声色俱厉的训斥了一通,然后才咬牙切齿的分派任务,彻查凶手。末了,更是恶狠狠的放下话来,“若是查不到凶手,王某自当领罪,你们也别想安稳了!”
李隆基逐行浏览着幸存受害人的名录,但见其籍贯家族都一一详细记录。他相信,这等事,王寿不敢造假,那么结果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杨国忠造假。
一连喊了数声之后,他又逐渐镇定了下来。
见状如此,那禁军收敛了笑容,也是一脸肃容的将之接过。
如此,人心不满,不稳之下,便又不知会掀起多少未知乱子。照此看来,目下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保持现状,就此结案了。
“圣人今日不豫,概不接见百官,请明日再来!”
闻听天子此言,王寿的心里顿时就一片冰凉,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厄运竟然来的如此突然,如此之快。
然则,霍国长公主却很喜欢这个侄女,在虫娘幼年时更是时时带在身边,两人虽然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也因此,她才对虫娘的婚事如此时时挂在心上。
然则,王寿却僵硬了许久。尽管他也认为,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转移天子的视线。但是,这么做也是有极大的风险的,一旦触怒了天子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还要附带着连杨国忠彻底得罪到死。
写成之后,王寿顿觉疲惫以及,整个人向后一倒,身子挨在榻上,就沉沉睡了过去。
目送传敕的使者走了以后,王寿长舒一口气。骤然而来的横祸居然就消弭无形了,非但如此,还换来了天子的褒奖。真是一夕之间,天上地下啊。
一旦身子清爽了不少,李隆基便又惦记起了今日积压的奏章。现在是最为关键的时刻,对于下面的动向,与臣子的心思,通过这些上书、表文、和奏章,他能从中窥知一二。
李隆基按捺下怒火,思虑了半夜光景,竟将那封触目惊心的上书放在烛火上付之一炬了。同时又令宦官张辅臣到京兆府去传敕,对王寿褒奖有加,此事便算作罢,冯昂死有余辜,陈年旧案也不宜再翻腾出来。
这道上书在当日晚间才被送到李隆基的案头,李隆基今日的确是身子不爽,头脑总是昏昏沉沉,哈欠不断,又鼻涕连连,不知害了什么怪症。
这两种选择都是王寿所不愿意见到的,如果背负着罪名出京,只怕今后便再难有返京重用之日。可若是力陈上书,又要冒着当即被罢官夺职的风险。
但是,在兴庆宫门前,王寿却被执勤的羽林卫禁军拦住。
直到掌灯时分,王寿实在无法安睡,便打定主意去求见秦晋,请他帮忙拿个主意。当然,还有一个隐藏在心底的想法,那就是试一试探,此事究竟与秦晋有没有关系。
王寿浑浑噩噩的出了兴庆宫,他甚至不知道一路上是如何返回京兆府的。
虫娘的生母是西域胡人进贡的美女,名为曹野那姬,当年也深得李隆基宠爱。但是,只因为虫娘下生时并未足月,怀胎九月而生,时人视之为不详,因此虫娘便不得李隆基的喜欢。
对杨国忠公布的结果,他也曾有过怀疑,毕竟和王寿最初的禀报多有出入,但最终还是采信了。
那禁军笑了:“天子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听一句劝,还是回去吧!”
这一夜,王寿竟睡的无比安稳香甜。次日一早,他收拾停当之后,便乘车赶往兴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