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的反应让霍国长公主颇感意外，“奴婢，奴婢这就遣人去招龙武大将军入宫，只是便殿内情况不明，还请圣人先离开……”

恐惧瞬时占据了李隆基的身体。

一干宦官破门而入，却见李隆基于榻上披头散发，身体瑟瑟发抖，双臂在无力而又漫无目的的挥动着。

此时的程元振连肠子都悔青了，为何不该他当值的时候偏偏赶来献殷勤呢？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

此情此情，让陈玄礼不禁一阵恍惚，不禁想起了四十余年前，两次政变中那个指挥若定的李隆基，竟与眼前英姿不减的老人竟合二为一了。

程元振在阶下焦躁的踱着步，高力士隔三差五就得上一场不大不小的病，自从他侄子冯昂惨死以后，更是大病一场，直到现在还在卧榻上养病呢。恰好边令诚与张辅臣也都离京赶赴了外地，现在的禁中完全就是他程元振一个人独领风骚。

霍国长公主点点头，又叹了口气，事实也的确如此，自己这位阿兄的子女一个个都畏惧他如虎如狼，反而是些不相干的外人，颇为得势。一想到这些，霍国长公主就忍不住愤愤不平，但她也知道，这都是帝王心术，如果身涉其中，很难保证阿兄还会如现在这般对待自己。

提到蜀中，让霍国长公主想起了一个令她极为厌恶的人物，那就是杨国忠。

霍国长公主与常山公主离开了便殿，一到了没人的地方，便忍不住抱怨。

龙武军不驻扎在长安城内，陈玄礼不敢擅自下令，调兵进城，但基本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霍国长公主便招呼他们过来，为首的宦官见状赶忙小跑了过来。

闷热与虫鸟的鸣叫让李隆基从半梦半醒中睁开了眼睛，最近午睡时他总是被这些恼人的声音吵醒。他想喊人进来，却忽然惊觉，身体竟好像不属于自己了一般，明明心亮眼明，却是无法动弹分毫。非但如此，他张大了嘴巴，竟也连声音都无法发出一丝。

这时，众宦官终于确认了呼喊声的来源，是来自便殿的天子。

同时，陈贤里又命人给龙武军长史陈千里传令，速点起一千新军等候调遣。

常山公主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表情。

“常山，如何你到了便殿也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天子疾言厉色，程元振肝胆俱裂，他何曾见过天子这般模样，只得匍跪于地，不断的告罪。

骤然间，一道黑影突兀出现，随之寒光点点便直冲李隆基的胸口面门疾射而来。

“都听到了没？是，是不是圣人在呼喊？”

“圣人，圣人，是奴婢，是奴婢啊。”

恰逢此时，一队宦官远远的走了过来。

四月间已经有了初夏的光景，内廷中没有一丝风，又闷热不已，各种虫鸟鸣叫不绝，使得人更是烦躁。

“圣人，请随奴婢先离开便殿……”程元振试图要将天子劝离便殿，万一刺客还没走远，岂非更是危险？

为首的宦官正是程元振，，虽然被直呼其名甚感不爽，但他也知道，霍国长公主在天子的心里分量不低，绝不能轻易得罪，是以谄笑道：“公主有所不知，这是从蜀中来的道人，法力无边呢！”

候在殿外的几名宦官都是一脸莫名与难以置信，他们的确听到了呼喊，但一时又不敢确认是否出自便殿的天子之口！

程元振极为忠勇的护在李隆基的身前，一面又指挥着内侍们在殿内搜索者刺客。

“咦？南内里何时多了这许多的道士？”

“臣护驾来迟，死罪，死罪！”

“还磨蹭什么？想死吗？”

“程元振，那些道士从何处来的？”

杨国忠此前为宰相时兼领剑南道节度使，即便罢相之后被起复，仍旧兼着剑南道节度使。这些道士从蜀中来，便没准是杨国忠捣鼓出来的。但是这个程元振与她并不亲近，霍国长公主也不便多问，只点点头便与常山公主离开了兴庆宫。

“爱卿何罪之有？调龙武军入城，接管宫禁，封闭长安所有城门，彻查刺客！”

“臣遵旨！”

但陈玄礼又犹疑着问道：“长安各门由神武军所掌，臣是否会同神武军共同缉拿刺客？”

李隆基的目光陡而一凛，冷声道：“刺客伏法之前，长安内外，皆由龙武军接管！”

陈玄礼见状便没来由的身子一颤，李隆基目光中狠辣已经多年未见，今日陡然再见，竟然有些无所适从了。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天子今日一怒，来日又不知道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亦不知道有多少人将人头落地。

出了兴庆宫，一阵热风吹来，陈玄礼才发觉浑身的衣袍已经被冷汗打的透湿。尽管此时太阳高照，闷热不已，但他感受到的却是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