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杜甫洗漱完毕简单吃了点东西,就一头扎进了县廷正堂,一干佐吏早就齐齐候着,等待县令分配新一天的任务。
“据知情者举报,陈家仍旧贩运私粮,且数目不小,今日所有人都去侦办此事,一旦查实,人赃俱获,便照例行事。好了,都去吧!”
简单的一句交代后,正堂内的佐吏一哄而散。一个多月以来,这套侦缉私粮的把戏他们早就使得炉火纯青,非但出尽了威风,还会在侦缉行动中分得可观的赏金,试问谁不争先恐后?
杜甫也分派完了任务,也不得闲,他不会亲自到一线去搜集陈家贩运私粮的证据,但还是要给陈家最后一个机会。毕竟陈氏乃冯翊大族,一旦连根拔起,造成的影响亦不可估量。
在陈氏之前,同样因为贩运私粮被连根拔起的还有向氏,只不过秦使君为了杀鸡儆猴,查出了向家勾结皇甫恪的实据。但令人意外的是,向家居然和关东的伪燕暗通款曲,这就触及了秦晋的底线。原本只是抄家,治罪首恶的处罚,立即就狠了十倍百倍。
种种证据查出来还有什么好说的?秦晋当即下令,将向家老少数百口一并缉拿下狱,成年男丁斩首示众,女眷发与官府为奴,未成年的男子则净身之后送往宫中为宦官。
事后,秦晋将此案正式行文报与政事堂知晓。破获了地方谋逆勾结安贼叛军的大案,政事堂的宰相们当然不能唱反调,还特地下发了褒奖令,鼓励地方穷究反贼。由此,竟在关中各郡县掀起了一股肃反之风。
尤其受累的就是各地商贾之家,不管有背景的,没背景的,背景大的,背景小的,因此而破家者不计其数。就算在风潮中保住了门庭的,也是日日在惊惧之中,不知哪一日厄运就会降临。
简而言之,这股风潮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掀到了最**,几乎使得关中商贾势力尽数被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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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从向家开始,蔓延整个关中的针对商贾的肃反,杜甫是深有自责的。
“明府既然看上了在下的家财,就放手去拿算了,何苦又上门羞辱于人?”
那陈氏家主始终陪着小心,却不想对方一点情面都不给,直接就出言相威胁。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然后两手一摊道:
但是,裴敬并没有放弃,他找到了卢杞,向他提出了自己所发现的种种问题。
卢杞凝眉问道,裴敬于他是发小,又是袍泽,两人自是可以无话不谈。
“你,你,杜某若真想羞辱于你,又何必亲自上门?”
听到卢杞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裴敬忽然好似意料到了什么。
“杜某直言相告,县廷已经掌握了贵府贩运私粮的证据,如果贵府能够就此悬崖勒马,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否则……”
最终,陈家还是没能避免掉被抄家灭族的下场,而从陈家抄没出来各种信件里,居然还牵出了一大批的官员。这其中有冯翊郡本郡的官员,也有朝廷里的高官。牵连官员的信件以外,还有何安禄山伪燕高官的往来信件,其中一封署名为严庄的信件让秦晋格外注意。
杜甫有口难辩,秦晋则对此毫不在意,他才不相信杜甫会徇私偏袒。
对此,杜甫竟找不出来一字反驳,但他后来却觉得,与其说内部的威胁在商贾,倒不如在朝堂。只要政事堂的宰相们但凡为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做出自毁长城的事,比那些私下里勾连安贼叛军的商贾们,为害岂知高出百倍千倍?
裴敬大为惊讶,想不到秦晋竟然不完全依靠神武军老人在地方上推行政令,而是另起了一套炉灶,其中的人物也是鱼龙混杂,既有杜甫这种从长安跟随过来的,也有就地从崔亮手下招募过来的,其中严伦就是典型的代表。
此令一处,立时招致了很多人的诟病,认为这是秦晋要将商贾之利吃干榨净。但紧接着,修正政令又在当日晚些时候发布,大致意思是运进的配额原则上没有上线,运出却需要严格执行配额。
经过一番细致的了解以后,裴敬认为他有必要对秦晋做出适当的提醒。奈何,秦晋一直避而不见,这是明显对他的不满,朝邑城的惨败似乎使他彻底失去了秦晋的信任。
只是这一切一切的开始都从冯翊郡同州城来。其中最直接的参与者就是县令杜甫。
裴敬急道:
卢杞静静的听着裴敬的讲述,良久之后才将其打断。
打击贩运私粮,并不是秦晋的目的,他的根本目的还另有所在。
一名豪绅毫不掩饰的表达了他对秦晋的不满和敌视。
那些为商贾做后台的大背景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又哪里会为这些人抢出风头,挡风遮雨呢?为了避免自身被牵连进去,便彻底放弃了对他们的庇护。
只是对地方越是了解,裴敬就越觉得秦晋刚刚颁下的政令是彻头彻尾的昏招。这么做等于竭泽而渔,杀干净了赚钱的商贾,还有谁负责流转货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