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令诚是天子派到军中的监军,由于哥舒翰极强的统兵手腕,此人几乎就成了聋子的耳朵。听说此人心胸狭隘,一定是记了哥舒翰的仇。“老相公所言极是,末将有欠考虑……以后不敢胡言妄语……”
哥舒翰向来讲求排场,加之年老之后眼神不济,其身旁的家丁自然早早的上来简单的安排了一番,这些牛油蜡也是刚刚点上的。
好在哥舒翰慧眼识人,坚持从秦晋的手中夺下了新安军,短短半年的功夫,就已经将之扩充为规模有两万之众的精锐。这支精锐虽然比起有过成百上千次阵战经验的河西军还有很大的差距,但也足以配合河西军撑起大局了。
对于这种态度,哥舒翰甚为满意,只要知道错了,加以改之,便不枉费了他这一番苦口婆心。
忽有一阵凉风刮过,闷热随之一扫而空。
众人领命一哄而散,只有火拔归云喜滋滋的跟在哥舒翰身后,踏上了登城的甬道。
“火拔归云,随老夫上城,余者都各归各位,该休息的休息,明日又是一场恶战!”
哥舒翰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定然会带出一支所向披靡的大唐精锐。他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也许头上乌云密布,往日的点点星河此刻竟消失的无影无踪。老天啊老天!我哥舒翰只求再有五年阳寿,若不扫平安贼,恢复盛**威,就永不言……
“你来长安时还在襁褓之中,可以说是生长在唐朝,怎么还跟北面那些林中野人一样,动辄言杀呢?”这时有家奴端来了热茶汤,哥舒翰接过喝上一口,润利润喉咙,又接着说道:“人不是不可以死,却要死得其所,如果用死掉数十万**,不计其数的百姓为代价,换取未知的胜利,你盘算盘算,值吗?”
当然,最让哥舒翰揪心的还是与关外叛军的大战。
火拔归仁的建议乃是要用死人催生出瘟疫,然后再以瘟疫对付潼关以东的叛军。
“朝廷经不起拖延消耗,杂胡儿更耗不起,只要拖上个三年两载,杂胡儿内部必然会起变故,到时就是他们自取灭亡……”
与唐.军中绝大多数的主将一样,哥舒翰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对仇敌之人毫不留情,赶尽杀绝。对自己的部将,却像老鹰护雏一般。
但是,哥舒翰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万一真的产生了瘟疫,他不认为**以及关中的百姓能够幸免。这不是他想要的胜利。
但是,在安禄山造反以后,河西军先后六次被**一样的逐步调离河西,其中有半数以上都于去岁消耗在了潼关以东。现在哥舒翰手中真正的河西老军,仅仅剩下两万不到。如今潼关二十万大军就是以这两万人为骨干,撑起的架子。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
“走,到里面,与老夫秉烛夜谈。”
火拔归仁不敢再说话,只频频点头,表示自己此前想的简单鲁莽,今后一定会三思而后行。
“杂胡儿势大,连日大战,咱们损兵折将,输多赢少,如果不以奇计应对,咱们要和他耗到何年何月啊?老相公请三思……”
“从明日开始,所有人一律不得出城应战。天亮以后,你带着人,去将关城与关外连接的各门以沙石垒死,咱们不出去,也不能让叛军强攻进来。”
火拔归仁看来,哥舒翰让王思礼冒险出城去埋人,根本就不值得。此时的哥舒翰与在外间一反常态,脸上露出了些许疲惫神色。
“边令诚还不是老夫的对手,阉竖在老夫手掌心里已经紧握多时。”
“你何时才能改一改这不顾后果的急性子?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只有坚守拖延,才是朝廷最佳的战术吗?”
“此事万不能在军中会议公开提及,否则,否则让边令诚那阉人听了去,到天子那里胡言乱语,咱们可就有理说不清了。”
忽有亲卫禀报。
“老相公,长安来信!”
从长安来的信!哥舒翰在结果书信,打开封皮的同时,一颗心葬极不争气的猛烈跳动了几下,使得他的胸口愈发胀痛。
信是出自于门下省的一名郎官,其上记述了观军容使鱼朝恩已经奉了敕书往潼关老军。
火拔归仁斜眼看清楚了书信一知半解的内容,便拍着几案怒道:
“何用他来劳师?摆明了是要监视抢功的,有了一个阉竖边令诚,还不够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