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到了河工营以后,修身养性,多加检讨……”他本想说等过一段时间,如果表现良好,再将其调回神武军,可撇眼瞧见卢杞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心中有气,便改口道:“过一段时间,如果神武军主将的位置还空着,说不定还会调你回去。”百官上下一片哗然,在司礼宦官的吆喝下才渐渐恢复了平静,但交头接耳的情况仍旧难以杜绝。
……
但是以支持,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卢杞深刻体会到了好面子而得不偿失的后果,于是暗暗发誓,如果今后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一定会首先服软认错,也不打肿脸充胖子。但紧接着,他又作势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暗骂自己乌鸦嘴,这种事发生过一次就够了,如果屡屡坏事,真不知道以秦使君的性格还能否再重用自己。
毫无意外,杨国忠的意见正与鱼朝恩相左。
令卢杞没想到的是,河工营的河工们竟对卢杞的印象好极了,听说卢将军因为剿贼不利被贬到河工营中,纷纷自发的聚在一起相迎。
“未必极刑,念在其有功朝廷的份上,枭首便足矣!”
“臣反对,时下并无明显证据表明逃民的叛乱与边令诚有关,况且招募逃民修整潼关防备,也是监军分内之事,如果就因为这个原因,杀死了一名国之干才,岂不教天下官员寒心?到时还有谁肯真心实意的出力办差了?”
陈千里现在重返龙武军任长史,旬日下来竟风水轮流转,转到了卢杞的头上。
这些本来也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搁在一年以前,如果有哪位臣子敢这么不知进退,他有一万种办法让此人后悔生出娘胎。但此一时彼一时,在屡屡经受内乱之后,李隆基已经不敢再轻易折腾,只能憋着一口气装作看不见。
因而,李隆基竟鬼使神差的将请杀边令诚的上书放到常朝上讨论。他的的打算是,如果百官们否定占了大多数,便就坡下驴,换个处置的法子。至于何时处置,处以何种刑罚,则又另当别论了。
从千刀万剐到枭首示众,表面看鱼朝恩是在为边令诚着想,实际上鱼朝恩只在乎边令诚的生死,只要能让边令诚这个老资格去死,何种刑罚又有什么区别呢?
对卢杞这种性格的人而言,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但是既然他不想表露,秦晋也就不再强求。
该说的说完,秦晋毫不客气的就将卢杞撵了出去。
卢杞的回答倒也实诚。
按说,此前李隆基也将边令诚恨的牙根发痒,如果不是边令诚胡闹,关中又怎么可能掀起这股叛乱大朝?鱼朝恩又怎么会像现今这般肆无忌惮的与自己阳奉阴违呢?说到底,那阉人还不是凭借着身上有数万斩首之功吗?
鱼朝恩的话才只说了一半,见百官们逐渐安静下来,又继续说道:
杨国忠一番话说的义正词严,有理有据,立即就在朝堂上引来了一连声的附议,连宰相魏方进都出班附议,其余景从者更是不胜枚举。
“圣人,奴婢亦认为,边令诚玩忽职守,致使逃民造反,罪当不赦。”
“让你到河工营去,可有不满之处?”
数万人夹道欢迎的场面卢杞还是头一次领略,在接受万人欢呼称颂的那一刻,心头那一点不快也就随风消散。
眼见着朝堂上一边倒的形势,鱼朝恩的面色已然难看至极,他虽然身具不世之功,又掌握重兵,但毕竟为官日短,根基浅薄,再加上阉人的身份,阿附的官员自然凤毛麟角。
鱼朝恩有意杀掉边令诚,为的就是剪除自己面前的头号绊脚石。只要此人一死,放眼宫中数千宦官,还有哪个战功超得过自己呢?边令诚在西域有灭国之功,如果不趁此机会将其一脚踩死,令其永世不得翻身。没准那一日就会成为他最强劲的对手。
至于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高力士,鱼朝恩则完全没将其看做对手。
毕竟高力士追随天子四十余载,这份情谊就不是他能奢望的,况且那个老东西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又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争斗呢?
因而,在这种想法的支配下,鱼朝恩就将边令诚视作了最大的竞争对手。如果让他顺利脱罪,再与高仙芝搭伙,万一击退了叛军,抑或是进而收复了东都洛阳。那么平定关中之乱这些功劳就完全没得比了。到那时,又让他凭借什么与边令诚争斗呢?
但是,鱼朝恩一时得意,却忽略了百官们的力量,大臣们一边倒的支持杨国忠的建议,纷纷替边令诚求情。而天子竟然就顺着大臣们的想法,同意了,对边令诚不予追究,仅仅是颁下敕书予以申斥。秦晋上书请杀边令诚一事,居然就如此草草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