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雅兰打开热水,把左少卿拉到莲蓬下,帮助她洗头,帮助她擦洗身体。她一点避讳也没有,把左少卿什么地方都擦洗到了。她给她打香皂时,尖尖的指甲也和妹妹一样,刀似的划过她的身体。张雅兰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少卿,你的身材还是那么好,胸脯这里,还是挺挺的。不像我,这么小。”
左少卿搂紧她,轻声说:“好妹,好妹,我就是你姐,叫我姐,叫我姐。”[
胡广林更加惊愕地看着她,“究竟是什么任务?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一些?”
张雅兰示意胡广林在办公桌对面坐下,手里翻看着他写的检举报告,不时抬头注视着他。她终于说:“胡广林同志,你的报告我已经看过了。但是,我要告诉你,经我们调查,你的检举不属实。”
市局反特科的科长办公室就在隔壁,几步路就走到了。肖凡冰开办公室的门,回头示意胡广林进去,并且说:“和你谈话的是市局反特科张科长。”
浴室里的水蒸汽渐渐弥漫上来,笼罩在这两个女人的身上。
左少卿很后悔问这句话。她默默地把张雅兰搂在怀里。两个女人默默地搂在一起,都声地流着眼泪。莲蓬头里的热水哗哗地响着,冲在她们的身上。
张雅兰默默地揉着手里的毛巾。她仰起脸,让热热的水冲在脸上。好一会儿,她才勉强露出笑容说:“他不在了,再也见不着了。那年,按照你的安排,我去了陆军监狱。在那里,茂林给了我一个满满的拥抱。那是我们最后一次拥抱。”
“很好。从今天起,你要执行新的任务,你要不折不扣地完成这个任务。你的调动手续,会有人帮你办。我也会通知你们所长,你从今天起,暂时离开下关拘留所。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胡广林惊愕地看着她,说:“我当然是。”
左少卿默默地抓住她的手,也由此感受到她的内心。
她把那份检举报告和其它登记资料整理齐,放进牛皮纸袋里,到一边,然后严肃地看着他。“胡广林,我现在要特别告诉你,你的这个检举,已经让你卷进另外一件案子里,是一件更加严重的案子。所以,为避免这个案子扩散,受到干扰,我决定,暂时把你从下关拘留所里抽调出来,参与承担这件更重要的案子。你有不同意见吗?”
左少卿抚摸着这些鞭痕,小声说:“雅兰,对不起,把你打成这样。”
张雅兰笑了,小声说:“我保证不问,什么也不问。”
张雅兰轻轻地叫了一声,“姐,我真想有个姐。”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地将左少卿搂紧,轻声说:“姐,我能帮你做什么,我会尽最大的力。”
张雅兰微笑的脸上满是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浴水。她平静地说:“后来,我们那些犯人,随着九十七师去了江北。没多久,我就接到上级的命令,让我回南京工作。茂林呢,就随着部队走了。我再也没有见到他。后来我才知道,他最后随着部队去了朝鲜。第三次战役时,一颗巨大的航空炸,就落在他的脚边……”眼泪如溪水一般,终于明确地从她脸上流下来,她的嘴唇也瑟瑟地抖着,“他就这样走了,永远走了,连一片碎布也没有给我留下。”
张雅兰笑着说:“也没什么。我的好多同事看见这些疤,对我崇拜得不得了。”
左少卿默默地用毛巾擦洗这些鞭痕,仿佛要把它们洗去,“雅兰,我还是要说对不起,我一直就对你特别凶。看着这些伤疤,让我心里好疼。”
这个时候的胡广林,独自一人坐在市局二楼的一间会议室里,整整四个小时。这期间,除了那个冰冷的肖同志给他送来一份午饭之外,再也没有别人进来。
张雅兰严肃地看着他,“我说过了,你的新任务,你的上级会告诉你。现在,你可以见一见你的新上级。”[
张雅兰这么说着,已经起身站起来,走到里屋的门口,并且打开门。
胡广林目瞪口呆,惊愕万分。出现在门口的,正是他指认的那个叫苏少卿的女人。他瞪着眼睛,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他眼前这个叫苏少卿的女人已经完全变了样。她穿着整洁的服装,透出她挺拔的身材。原来零乱的长发,现在盘在脑后,端庄而高贵。他现在才真正看出来,这个曾经像难民一般的女人身上,另有一种冷峻和坚毅的气质。今天早上之前的那种落魄样子,已经荡然存。
左少卿平静地走到桌边,在椅子上坐下来,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
她语气平静地轻声说:“胡广林,你不要惊讶。我现在告诉你一个事实,以解你心里的疑问。一九四八年三月,也就是你说的那个苏少卿逃出中条山的时候,我正在南京。我当时的职务是,国民党保密局二处,行动二组的中校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