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雅兰的眼睛在左少卿脸上转了又转,小声问:“这个很重要?”
左少卿心里就非常犹豫。从她一认出张雅兰,心里就一直在犹豫,她要不要把有关“水葫芦”的事,有关南越金兰湾刺杀事件的胶卷,都告诉她。从她内心里说,她信任张雅兰。张雅兰两次被捕,是经过保密局刑讯室的严刑考验的。但她不敢保证张雅兰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这么一个严重情况,她向上级汇报是非常应该的。但她的上级呢?上级的上级呢?最后这个情况会传到哪里?她不敢往下想。
她小声说:“雅兰,请你别在意。我随时都得带着我的所有东西。”
张雅兰一手抱着一大卷衣服,一手挽着左少卿的胳膊,眼睛却小心地注视着她。她小声问:“你还有任务?”
左少卿咬着牙,小声说:“请你,不要再问了。”[
张雅兰点点头,“我不再问了。我明白。走,咱们先去洗澡。”
洪公祠的澡堂,还是从前的澡堂,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雾一般的水蒸汽,弥漫在澡堂里,也曾经弥漫在她和妹妹之间。妹妹的尖指甲,曾经刀似的划过她后背,留下道道抓痕。那种感觉,一直留在她的记忆里。
左少卿脱了衣服,进入浴室时,手里仍然抓着她的小包袱。她把这个小包袱挂在墙上的钩子上,回头有些歉意地看着张雅兰。
张雅兰笑着说:“姐,这样吧,我就把那个胡广林派给你。我有这个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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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雅兰在左少卿耳边,小声说:“以前我有茂林,现在没有了。我现在好孤单。父亲进了省政协,经常出去开会和视察。我每天夜里回到家里,都觉得好孤单。我好想叫你姐,好让我不再孤单。”
胡广林黑黑的脸上已经涨成一片紫色,这个回答让他意外。他挺直了腰背,想开口说话。
“你能不折不扣地执行上级的命令吗?”
张雅兰低下头,也抚摸着身上网状的或深或浅的疤痕。她摇摇头说:“这些比较明显的疤痕,不是你打的。你打的是这些,这些已经快要消失不见的影子。那时,我真的恨死你了。你打完之后,第二天,我全身都肿了,又红又肿,感染了。全身的皮肤,薄得就像纸一样。后来,是别人审我。再用鞭子打时,我就惨了,一鞭一条口子,一鞭一条口子。这些疤痕,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我当然能!”胡广林几乎是咬着牙说。
张雅兰严肃地看着他,“你承担什么任务,你的新领导会告诉你。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还是一个公安干警吗?”
张雅兰严肃地伸出一个手指,止住他,“胡广林同志,我没有让你说话。”
左少卿忽然想了起来,关切地问:“雅兰,高茂林呢?他在哪儿?”
胡广林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感觉到出了很严重的问题。他喃喃地问:“是……什么任务?”
左少卿想了一下说:“现在,我最需要的,是帮手。”
“没问题,我们反特科有权在全局范围内选择合适的人,从事秘密工作。你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好。”
说到底,他仍然是一名军人,令行禁止早已溶进他的血液里。但独自一人坐在这间会议室里,整整四个小时,还是让他忍不住焦躁。他心里曾一遍一遍地想,他将如何斥责那个叫苏少卿的女人。但他总是找不到更有力的措辞。四个小时后,他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了。
这恰恰也是左少卿心里曾经忧虑过的一件事。她很担心胡广林会把她的事说出去。她的眼睛落在挂在墙上的小包袱。她明白,她确实需要有人帮助她。另外,她也确实要把那个胡广林放在身边,以防泄密。
这时,左少卿才注意到张雅兰的身上。她完全没有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她身上的鞭痕依然清晰可见。有些鞭痕,当时一定是打烂了皮肤,造成感染,留下永远也不会消失的疤痕。
会议室的门终于开了。那位极少开口的肖同志出现在门口,向他点点头,说:“胡股长,请跟我来。”
“这件事好办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