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真的累了？”上官灵鹫问道。“到底是何方神圣咯。”

“你瞧，果然是红杏出墙。才被上官少爷休了，便迫不及待的投奔情夫的怀抱……”

我什么也没说，接过这些东西便不再说话，流亲自将我送出了府，她说：“夫人，治好眼睛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南国、北国都不属于你。”

听着她那别有深意的话，我隐隐感觉到她知道些什么，当我想要追问的时候，她打断了我：“夫人，睿寰王来接您了。”

我的手猛然被他握住，“你是茗雅楼那个表演飞天舞的女子？”

“你明白？”他冷笑，笑声中带着嗤讽，“好，你走，我会让你看清楚。不要因为一个像辕羲九的男人就埋没了你的睿智，当年你爱夜鸢之时不也是如此傻吗？”

上官灵鹫对我的目地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那么……那一曲未央词作何解释？

他的意思是……

上官灵鹫听到这三个字便笑了出声，我不解：“你笑什么？”

“未央王后，你也太小看上官家族了，即使我们要这个天下，也断然不会靠一个女子来完成。若真的需要你，便不会冷落你四年之久，早就将壁天裔偷天换日之事公之于世，让南国为之唾弃。”上官灵鹫朝我靠近了几步，那话语是狂妄的，但是怎么也感受不到狂妄的气势，反而有着忧伤。

我沉默片刻，低声问：“你打算带我去哪？”

我顿时被他问的哑口无言，低着头不敢看他，虽然我看不见他：“那你告诉我，西宛屠城是怎么回事？”

感觉到上官灵鹫带着我转身欲走的那一刹那，身后传来一声悲凉的低呼：“未央……”

“离开？”

“你在怕我？”他问。

“你在想什么？”上官灵鹫握着我的手用了用力，我一疼，才回神，手心的疼痛使得我微愠地说：“在想睿寰王！”

我回神，耳边不断传来大街上百姓们鄙夷的窃窃私语，声音虽然低，但是却被我清晰的捕捉到了。

“你是睿寰王，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若是我的身份暴露，壁天裔……”

·

“你现在一定在懊恼自己怎么不多输点吧。”

良久，都没有得到上官灵鹫的一丝回音，我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些什么，却感觉到一阵悠然的风起，他的脚步声已经远去。

我的手猛然颤动了一下，这样一句看似普通的话，却令我一阵感动。

“难道睿寰王邀本少爷来此只是为了讨论我的夫人是否叫白灵？”

“也好……”我喃喃一声，如今我的状态根本无法和上官灵鹫解释清楚，我需要饱餐一顿，好好睡上一觉，再去见上官灵鹫。

摆脱了上官灵鹫，我该开心的，既然他不是辕羲九，那我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听到我的质疑，他淡淡将话题转移：“我们别再谈这个了，我们谈谈上官灵鹫吧。”

“是得不到的东西，你就不甘心吧？”我轻笑。

他答：“在想你。”

他突然沉默了，我的笑意愈发大，“若你觉得我来上官府，接近你，接近上官灵鹫是别有目的，那上官灵鹫与我一系列的巧遇又算什么呢？”

“你真这么喜欢上官灵鹫？”楚寰已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内，那声音冰冷至极，还带着些许无奈。

“你即使瞎了，还不忘算计人吗？”他的声音冰冷而诡异，与之前的他简直有着天壤之别。“知道羿尘心软，所以用苦肉计，想要他帮你治眼睛？你的心机到底有多深，我真想挖出来瞧瞧。”

“可惜，我眼盲，无眼福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用轻轻地笑意掩饰我内心的伤感。

“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价值。”他略有所指的说，“比如说，壁天裔。”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竟成了这一番模样？”他苦涩的笑着。

“什么意思？”他的音量突然升高。

突然间我好像明白了楚寰为何放我回去，而且还让人这样隆重的将我抬回去，他为的就是现在这样的局面吗？他想让我在上官府乃至整个东陵城成为众矢之的，目的是什么？

“上官灵鹫有什么好谈的？”

……

“你的眼睛怎么了？”饱含愠怒的声音直射过来。

“为何？”我怔怔地问。

“没想到堂堂睿寰王竟是如此年轻。”上官灵鹫的声音狂妄却不失高雅，莞尔的语气像在客道的说笑，却蕴含着浓郁的戒备。

“开吧。”上官灵鹫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根本不心疼自己的银票正这样被我挥霍着。

“主子！”身后遥遥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了我们之间的谈话。脚步声渐近，一股淡淡的香气传来，“刚才府上接到一张请柬，邀您于岚雅行馆共进晚膳。”

整整四日，我滴水未进，脑海中不断想象着上官灵鹫离去时的神情，一定是怪我的。而我让他等我，若是等不到我，他的心中又会作何感想？

那一声未央，令我的脚步彻底顿住，再也无法前行。那个人是楚寰，那个用自己的生命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的楚寰，难道四年后再见，我竟要丢下他转身离去吗？辕慕雪做不到，即使狠下心肠也做不到！

“你不是要吃大餐吗？现在有人请了。”他的手搂上我的腰际，爽朗清逸的笑声愈发动人心魄。“走，随我去一趟岚雅行馆，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位传说中的睿寰王。”

他坐在榻边，暖暖的气息隐约地喷洒在我脸上，我可以感觉到他离我很近很近。

“上官少爷，睿寰王恭候多时。”一名敦厚的男人之声传来，只听上官灵鹫轻轻嗯了声，便领着我走了进去。

“上官府上上下下可都瞧见的，她白灵是我上官灵鹫八抬大轿抬进府的女人。”上官灵鹫的声音虽淡，却有着不容抗拒的气势。

“上官灵鹫和你说了我，对么？”我小心地猜测着。

周遭又是一阵沉默，我仿佛听见了睿寰王那时紧时慢的呼吸声，良久才传来那冰冷刺骨的肯定之声：“他不是你夫人。”

“想听听我与你大哥的缘分吗？”我问他，而他却片刻都没有回音，我便继续说下去：“我有一个哥哥，他从小就疼我、宠我、为我付出了很多，这一切只是为了我，为了他的亲妹妹。包容了我的任性，包容了我的自私，陪我一同面对天下人世俗的眼光。直到后来背叛他最亲的兄弟，放弃了他的地位、权利，甚至于丢了他的性命。后来，我竟遇见了那个白衣男子，他的一举手一投足、还有那张容，像极了我的哥哥，那一刻我几乎要以为上天眷顾我，将哥哥还给我了。后来，又一次遇见他，他对我说：有缘，我们自会再相见。瞎了四年，我以为再也不可能遇见他了，可他竟成了我的夫君……你说，这算是我与他的缘分吗？”我一字字，一语语，清晰的表达了我的情绪，没有丝毫的掩盖，更没有丝毫的谎言。

“我不会玩。”我立刻将手中的银票推还给他，却被他重重地按住，“没事，我在你身边，你玩。”

才踏进门槛，便闻一阵袅袅地沉香，斟酒之声潺潺传来，周遭蔓延就浓郁的酒香，一闻便是上等的雕。

上官灵鹫突然笑了，对着我道：“方才我说什么来着？他竟真要我将你留下了。”

·

我淡淡地勾起笑容：“想我作甚？”

周围不断有人劝我不要买小了，可是我不听，仍旧买了小。我虽然看不见上官灵鹫此时此刻的表情，但是他却在我每输一把便又递给我一叠银票，二十六把下来，我肯定自己输了不下十万两，那张脸色肯定很难看。

“我说的一切你都听到了？”虽然是对上官灵鹫说，但是我的脸却一直朝着上官羿尘，在指责，在质疑。我约的人明明只有上官羿尘一个，上官灵鹫的出现并不是巧合。

空旷的大厅中脚步声渐渐隐遁而去，周遭的侍从们皆被他屏去，我真在原地听着周围一切细微的动静，唯独听见上方传来浅浅的呼吸声，“你怎么没死。”那句话像是在自问，又像是在问我，那喃喃地声音无不充斥着复杂与矛盾。

我讽刺一笑，毫无留恋，迈步而去。

西宛屠城，多么可怕的字眼，一座城池，至少也有数万人，他竟能就这样毫不眨眼的杀了？

“我上官灵鹫能有幸娶到北国王上最宠爱的王后，若是不好好逗逗，岂不是太无味？”他的冰凉的指尖抚过我的脸颊，我猛然将他挥开：“放尊重点。”

“你知道吗，在我失明之前我还一直想着你对我说的那句：有缘，我们自会再相见。失明之后，我最想做的便是有一天能遇见你，再看到你的容貌。”我的指尖一寸寸的抚摸上他的额角、眼眸、轮廓、直至唇上，我的手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模样，便是大哥的模样。

眼前那漆黑的一片仿佛让我陷入了一片无底的深渊，脑海中不断盘旋着那句：楚寰已经不时当年的楚寰了。

介绍之后没等睿寰王请我们坐下，他便径自领着我走至右侧的上座坐下。我还没坐稳，上官灵鹫便靠在我耳边轻声道：“你知道睿寰王见到你是什么表情吗……”

“我答应了上官灵鹫，我明日一定会回去。”

我问：“你在想什么？”

“我和他真是有缘，有缘到我竟然嫁给他了。你知道，因为他长的太像哥哥，我的心中在期许着也许我能和他在一起，能够弥补我今生最大的遗憾。也正因为如此，我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我的声音顿了顿，同时也感受到上官羿尘的呼吸也窒了窒。“我和上官灵鹫，真的那么有缘吗？”

一想到此，我便欣然接受了银票，然后全部丢上了赌桌，顿时吵杂的赌坊内安静一片，抽气声不时溜进耳中。我可以感受到周围那浓烈的目光在朝我射来，这便使我知道，这是很大一笔钱财。

“上官府能有什么目地？”上官灵鹫的声音幽幽传来，似乎少了那一份狂傲，声音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迷茫与沙哑。

“真希望眼睛能好，这样便能看见你的样子了……”我轻轻地笑着，悠然地声音淡淡的将此话题转移。“我已经失明四年了，你知道这四年间我是如何度过的吗？没有人陪我说话……其实也是我自己不想说话，失去了光明便等于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希望。我想，如果我能复明，才能重新感受到存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我平缓地将话说完，又自嘲的一笑：“上官灵鹫，我最想看见的就是他的样子，我真的很想……看见他的样子。”

让上官灵鹫对我产生误会疏离我，还是让我承受不了人言可畏的压力而随他回帝都？

“听了我的故事，难道你还猜不到我到底是谁？”我冷笑，讽刺的笑。

·

“逗也逗过了，抱也抱过，亲也亲过，如今的你留在我身边也没有用处，你可以离开了。”他的呼吸喷洒在我耳边，低沉的字句飘进我的耳中，使挣扎的我彻底安静下来。

赌的累了，我便揉揉自己那有些疼痛的脑海，笑道：“好了，我赌累了，走吧。”

“嗯？”我疑惑。

“那我帮你……”上官羿尘的话才说到一半，一个冷冽的声音猛地将他的话截断：“羿尘！”

“是你变了。”

“那么之前，你对我一切的温柔，都是假的？”

若你真的以为未央会一直这样软弱下去，你就错了，任何人都是有底线的，你若是越了我的底线，即使你像大哥！

看到我的沉默不语，他笑道：“女人真是傻，就连一向精明的未央都会犯下这样的错误，旁观者清，辕羲九被万箭穿心怎能活？上官灵鹫这个人城府极深，当心你被他利用而不自知。”

不要再想上官灵鹫了，他不是大哥，我应该用理智的头脑去分析这件事。

夜鸢，这个名字好像很久都没有人再对我提起过了，而我好像也没有再想过了。是已经被我埋藏在内心最深处，还是那份最痛的记忆已被时间慢慢冲淡，最后消逝不见了呢？

我的心猛然漏跳几拍，随即笑道：“谢上官少爷成全。”我欠了欠身，“那我就在清荷楼等着少爷的休书了。”

“我说过，不会允许任何人做出危害上官家族的事，今日的一切从什么地方开始，便从什么地方结束吧。”上官羿尘后退了几步，似乎只想做一个旁观者。

“在想什么？”楚寰将我紧紧护在坐骑之前，轻声问。

突然感觉到自己的鼻间被人轻轻刮了一下，亲昵异常：“知道今日为何带你去赌坊吗？”

“正是，不知王爷此问何意。”

“又是华太后那个贱人！”他那声低怒使得我不禁一愣，从来没有听过楚寰竟然会用这样的字眼，四年真的能让一个人改变如此之多吗？

“知道如今北国与南国之间势同水火吗？那矛盾激化到如此地步，为的是什么？是你！因为主使杀你的人是华太后。”楚寰的声音也提的很高，蕴含着强烈的怒火：“而上官灵鹫出奇的与辕羲九长的一摸一样，而且还和你成亲？你不觉得太过巧合吗？”

“你在怕？”他的双臂一个用力，又将我扯回他的怀抱。

我的唇齿一个用力，猛然咬在他的唇上，直到感觉血腥味充斥在口中。

但是，未央此时此刻的软弱是面对辕羲九，并不是上官灵鹫。

“我有自己的思想，有些事，我都明白。”虚弱无力地说罢，便是一阵猛咳。

“现在你的身份，只是白灵，被上官灵鹫休掉的白灵。”

我的手一僵，他竟已知道了吗？

“壁天裔怎么了？”

“那就恕我先行告退。”上官灵鹫拉着我的手正要起身，却听见上方传来幽幽清冷的声音：“你走可以，留下她。”

转过身，没有留下丝毫的情绪。流奔上前扶着我，担忧地问：“夫人，您没事吧？”

“大哥这次很生气。”他的声音仍旧柔和，只是多了几分担忧。

呆呆地坐在床榻之上，直到他离去，我仍旧一动不动的呆在床上。脑海中飞速闪过他的一字字一句句，终于还是忍不住泪水滑落。

管家还给了我一大包东西，说是二少爷给的，药丸内服，粉末外敷，治眼疾。

“怎么…会呢。输了那么多钱，我可是很心疼的。”我佯装无辜。

岚雅行馆很安静，处处都能感受到严肃的气息，我随在他身边不免有些紧张，却说不上来为什么紧张。也许是因为这位睿寰王，传闻中的他似乎真的很可怕，使得我也不免有些胆寒。

“夫人！”流的声音惊喜诧异地传来，下一刻，我已被她牢牢的扶住：“夫人你怎么了，脸色这样差，奴婢先扶您回去歇息。”

楚寰，你的目的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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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将我打横抱起，我惊呼一声，紧紧搂着他的颈项：“楚寰，你做什么！”

楚寰走了，用一顶轿子送我回上官府。一路上喧哗的人声源源不绝地传来，我虚弱地靠在轿中，腹中的饥饿有一阵没一阵的传来。深思游离之际，却听见谈论之声源源不绝的传进轿中，而他们谈论的对象竟然就是我。

“记得。”流的声音咬牙切齿，仿佛在隐忍着什么，我的心底却隐隐明猜到了上官灵鹫吩咐流的话。

“真是败坏门风呀……”

四日未进食，我早已虚弱无力，口干舌燥，一句话也不想说。

顿时，周遭的气氛徒然有着争锋相对的气势，谁都不会退一步，更不会让对方进分毫。

“就是带你去输钱的，你要是输的开心了，兴许就能原谅我对你冷落的这四年了。”他的声音很轻，就如蛊惑心灵的魅音般，邪魅异常。

但听起街上百姓的唏嘘连连，对于这个睿寰王的非议很大，我不禁疑惑，这个睿寰王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能让壁天裔重用的人定然不凡。

“你疯了！”我惊呼，随即立刻平复自己的情绪，“我不能再出现在帝都，我答应过壁天裔……”

“皇上会希望见到你的。”他的声音很冷，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难道你要带我去见壁天裔？”

对于我的问题，他没有再回我，一路上都很沉默，这份诡异地气氛让我觉得胸口沉沉地喘不过气来。

更深深地感觉到，摆脱了上官灵鹫，还有更麻烦的事在等着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