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血油渗进了他的肉里,林老爷子痛不欲生,想要跟许大人求饶,只要放了我,林家的万贯家財都可以给你!
但他说不出话来,便只能默默承受著这种痛苦,並且在无助和绝望中,等待著死亡的慢慢降临!
忽然,一个声音顺著血油传进了他的耳中:“痛苦吗?
那些被你们林家,用邪崇害死的人,每一个临死之前都如此时一般!”
林老爷子努力张嘴想要求饶,血油却是涌了进来,他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慢慢的,血油渗进了他的脑子,好像把一锅滚烫的热油,直接灌进脑子里。
林老爷子两眼一黑,意识彻底湮灭了。
林家有十五口,一夜之间葬於邪崇之口!
不只是林家,这一夜,沈家、张家、齐家占城內八个大姓,都造了诡难!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城內已经乱了起来。
毕竟是邪崇,吃了血食便会更加疯狂,很难自控,又想去吃其他人。
许源天一黑就悄悄出来了。
先是暗中策应。
这一批邪崇都是五流,那些大姓世家底蕴深厚,尤其是他们的家主,必然有些保命的手段。
许源暗中出手,一一破去。
而后便是防著这些邪票,凡有异动,当场诛杀!
有许大人亲自出手,这骚乱仅仅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城內就安静了下来。
整体来说影响不大。
这些邪崇都在高门大姓的家宅之中,这些人住的地方,本身就和普通人有著一定的距离。
八头邪,只有两个忍住了没有伤及旁人。
许源也就將它俩放回了浊间。
三师兄从“知味楼”回来,便早早熄灯睡了。
钟师兄和白先生都没有发现,三师兄其实拎了一壶酒,坐在屋脊上,冷冷的看著隔壁的沈家。
他一身白衣,按说在黑夜中十分显眼。
可偏就没有人注意到他。
前几日他便觉察到,沈家的马车里藏了东西。
他没有声张。
高门大姓养邪票,便是在南北两都也是常有的。
甚至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可是—,大家都在做的事情,就是对的吗?”
那天之后,沈家再提供任何的照顾,三师兄便都冷淡的拒绝了。
想不到啊,今夜竟然还有这样一场好戏看!
是真的“看戏”。
沈家接回来的这头邪崇,乃是一只破破烂烂的琵琶。
里面藏著一只冤死的旦鬼魂。
这邪崇一发动,整个沈家便笼罩在一片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中。
三师兄在北都中,曾听过四大京班的戏。
而沈家这诡旦唱起来,水平竟然是丝毫不弱於四大京班的当家旦!
三师兄竟然不知不觉沉醉其中,眯著眼,一边喝著酒,一边用手在膝头轻轻的打著拍子。
正听得入迷呢,忽然又发现了什么,他猛睁双眼朝沈家宅院深处看去。
片刻后,在惊愣中他忽然笑了。
笑的十分开心。
便如同那三个文修,听说了自己愿意全力支持他们筹办占城书社,觅到了知音一般。
他也觉得,自己在占城中遇到了一位“知音”。
“妙啊——”三师兄赞了一声。
称讚的是那诡旦的唱功。
也是那位知音。
隔天一早,傅景瑜就被许大人从南城巡值房给叫到了署衙里。
“喏。”许大人丟过来纸笔:“昨夜的文书,交给你了。”
傅景瑜有些无语的看著许大人。
昨夜那么大的事情,八户大姓家里闹了诡异。
每一桩案子的文书都十分复杂。
你不写你让我来写?
宋芦在一边著小嘴,为自己的情郎抱不平,道:“大人,你该招几个书吏了。
原本衙门里的那些书吏,许源有些信不过。
许源敷衍道:“这次之后就招。”
傅景瑜心中一嘆,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在桌子边坐下拿起笔,默默的开始书写。
古板的傅大公子,有时候真就是个受气包。
把差事丟给了傅景瑜,许源背著手,溜溜达达的就准备走了。
到了门口却又忽然回头,再叮嘱了一句:“要在卷宗里写清楚,这些邪祟,可都是那些大姓自己暗中运进来,养在家中的。
他们被邪崇反噬,其实怪不到本大人。”
虽然知道一个“失职”的罪名逃不掉,可许大人也要为自己辩解一番。
“知道了。”傅景瑜有气无力的回答了一声。
许源就出去了。
今日心情极佳,命格“日拱一卒”这段时间一直在默默地发挥作用。
也不知是真的“积步以至千里”了,还是昨夜“大开杀戒”念头通达了,今日许源感觉自己的修为有了长进。
“商法”只差一点,就能迈入四流。
丹修也有了进步,往三流靠近了些。
“化龙法”也是一样。
“化龙法”对许源来说,可能是最艰难的。
因为没有后续的修炼方法了。
甚至不知道如何才能升三流。
但有了“日拱一卒”,就有了三流的希望!
许源哼著曲儿,回了自己的院子,门房老秦跑来报告:“大人,外面有位施先生求见。”
“施先生?”许源听著耳生,不记得自己认识哪个姓施的。
老秦又道:“他自称是锦绣书社的三师兄。”
许源眉头一皱。
上次吴先生来“告密”后,许源就暗中命人查了查白先生。
白先生正是出身锦绣书院。
“他可说了所为何事?”
“说是来送请帖的。”
许源又是皱眉,想了想道:“请进来吧。”
老秦出去后片刻,就领进来一位三十出头的儒雅男子。
面白如玉,丹凤眼、悬胆鼻,三缕长髯,眉飞入鬢。
身姿矫健,脚步沉稳。
一身月白儒衫,就仿佛天生就该穿在此人身上。
腰间悬著一块润白玉佩,和主人更是相得益彰。
他见到许源,抖了抖衣袖,拱手一拜:“锦绣书院,施秋声,见过许掌律。”
许源瞧他仪表不凡,也说道:“先生客气了,快请坐。
小八,上茶。”
三师兄便和许源互请相让了一下,而后一起坐下。
许源发现这位施秋声,一直认真的端详自己,眼中儘是欣赏和亲近之意。
这更让许源摸不著头脑:“不知先生此来三师兄微微一笑,从衣袖中取出一张请帖,道:“三日之后,在城外古炉台,本地的一些学子准备成立古炉书社。
施某对大人慕名已久,便抢了这送帖的差事。”
说著,便双手將请帖递了上来:“大人若能拨见而至,吾等无比荣幸!”
许源接过帖子,更疑惑了:文修的事情,你来找我一个丹修出席?
而且许源打开了帖子,后面附有所有“古炉书社”成员的姓名。
许源扫了一眼,一个也不认识。
白先生没有加入,他已经准备离开占城了。
“大人先不必急著拒绝。”三师兄的微笑总是让人如沐春风:“还有时间,大人请再考虑考虑。说不定这一次,就能遇到一两位知己呢?”
三师兄说完,便起身再次抱拳:“使命已达,大人公务繁忙,在下便不打扰了。”
“好吧。”许源命郎小八送客。
人走了,却见纪霜秋在门外探头探脑,许源呵斥了一声:“鬼鬼崇崇的,做什么呢?”
纪霜秋嘿一声跳进来:“大人,您真不知道他是谁?”
“你知道?”许源反问。
“知道啊,锦绣书社的三师兄,最近在城里声名赫赫—”
古炉书社没打算请许大人到场。
他们知道自已没那个分量,请得动许大人。
但三师兄不但提出要请许大人,而且自告奋勇亲自去送帖子。
大家更是激动又感恩。
三师兄当真古道热肠!
不是他的事情,他不但鼎力支持,而且处处为我们著想,简直比我们自己还用心!
三师兄从祛秽司署衙出来,没去找书社那些人,也没回林家园林。
而是径直去了知味楼。
却又不进去,绕著知味楼转了一圈。
这是一家东城知名的酒楼。
別人请他来吃过几次饭,他也在这里请人吃过一次。
掌勺的大师傅手艺精湛,口味让人难忘。
可三师兄知道,酒楼的菜好吃,並不是大师傅的本事。
而是酒楼中养了一只“魅”。
这东西能於暗中拨弄人的各种感受有的“魅”可以让人看什么都觉得好漂亮。
有的能让人便是被刀子割在身上,也会舒爽的呻吟一声“痛快”。
有的则会让人站在茅坑旁,也会连连吸气觉得好香。
知味楼的这一只,能让人不管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所谓“知味”其实是不知味了。
三师兄是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才觉察到的。
这跟高门大姓养邪票性质类似。
三师兄绕著酒楼转了一圈,就看到了那只“魅”正趴在三楼的窗户上,懒洋洋的將一条长长的舌头垂下来。
从三楼一直垂到了地面上。
他想除了这邪票,可又犹豫,除了这东西,知味楼必定破產关门。
这楼里上上下下,有二三十人要靠著此地生活。
除了这邪祟,也就砸了他们的饭碗。
“不知我那知己会怎么处置?”
三师兄自己为难,就想把许源拉过来,看看他有没有高明的主意。
三师兄转身回了林家园林。
“白师弟,愚兄有一事相求。”
白先生受宠若惊:“三师兄儘管吩咐,千万莫说那个求字。”
许源很奇怪,白先生还找自己做什么?
而且还郑重其事的在知味楼设宴?
不过吴先生告密这傢伙监视自己,白天又有同出锦绣书社的施秋声来给自己送请帖。
许大人决定去会一会他。
到了约定的时间,许源走进知味楼最顶层的包厢,包厢內有两人在等候,白先生和施秋声。
许源眉头一皱,施秋声却已经上前来,亲自为许源拉开椅子:“许大人快请入座,实是在下心中有个难题,想要向大人请教。”
许源勉强坐下,却冷著脸不说话。
白先生察言观色,起身退出去:“我去催一催菜。”
施秋声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一扇窗后,轻轻推开一条缝,对许源招手:“大人请过来看一眼。”
许源迟疑下,还是走了过去。
这窗户朝著知味楼后院。
有一只邪崇正盘在水井旁,用长长的舌头搅动著井水。
许源身上立刻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好哇,这城中居然还有人胆敢养邪崇!”
三师兄便道:“大人,在下也曾想除了这东西。
可是没了这东西,酒楼倒闭,你看看下面那些迎客的、跑堂的、打杂的、唱曲儿的-怕是都会活不下去。”
三师兄满怀期待的看著许大人。
希望知音能给想出一个好办法。
当然不能是动用祛秽司掌律的关係,给这些人重新安排一个活计的办法。
那会让他大大降低对许源的评价,踢出“知己”的行列。
得让这些人自食其力。
许源盯著下面的那只魅,不能將他放跑了。
口中隨意问出一个问题:“你怎知这些人都不知情?”
三师兄一愣。
这个问题.的確没想过。
他有著悲天悯人的情怀,看到那些辛苦討生活的,就下意识的认为都是好人。
许源仍旧是隨口说道:“可怜人未必就是好人。若是他们知情,那就一併抓入大牢去,以后便衣食无忧,不会活不下去!”
三师兄愣然张了张嘴,发出了几声“啊、啊”。
一时间有些跟不上“知己”的思路。
偏偏又觉得,这倒也的確算是“衣食无忧”—吧?
好在三师兄本身意志极其坚定,思路没有完全被许源带著走。
“那若是他们不知情呢?”
许源看了他一眼:“令古炉书社买下此地,改为书社场馆。
这些人都能留用,包括后厨的那些人。
书社的人总要吃饭,这里的厨子便是本事不足以撑起一家酒楼,作为书社的食堂掌勺也足够了“嘶——”三师兄倒吸一口凉气。
这法子可行啊!
古炉书社一群文修有钱,正需要这样一处场馆。
而且知味楼的地段极佳。
许源隨意就將两件原本无关的事情结合了起来,给出了解决办法。
“我怎么就想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