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知己(八千)
林老爷子觉得最近终於是转运了。
自从那个姓许的来了占城,大家的运气就很不好。
很多以前可以肆无忌惮去做的事情,现在都不能干了。
一开始大家还会暗中谋划一些事情,比如把他调走,或者是—.让他直接消失。
可是这廝的水准升的太快了。
大家还没有商议好究竟怎么处理,他就已经四流了!
这里是南交趾,不是北都,四流的水准,真的可以雄霸一方!
而这种霉运在前几天到了顶点,家里养了几十年的邪票,被这傢伙给杀了!
但隨后可能是触底反弹,一切事情就都变得顺利起来。
先是北都锦绣书社的施先生,忽然驾临占城。
施先生乃是三流!
是锦绣书社北都本社、南都南社、和正州四十二分社,所有年轻学子的“三师兄”。
城中的大姓们,一同在运河码头迎接。
城內几乎所有的文修,都挤在码头上,想要见一见这位“三师兄”。
水准高的,还能有位置;水准低的,根本就靠不上前去。
盛况空前!
施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温文尔雅、天生亲和,却又不失高人风范。
他住在了林家提供的一处园林,林家上下顿感面上有光。
虽然大家还没有弄清楚,他来占城究竟是什么目的,但这城內至少有一位水准更高的人,能够压住许源了。
而后便是暗中的事情,今日家中一个侄子来报,已经寻到了一头邪崇,正在接触中。
也不是所有的邪票都適合奉养。
以林家的实力,最好是选择一头七流水准,然后慢慢培养,將其升到六流。
在这一过程中,逐步对其施加一些束缚,方便控制。
而且邪票的类型也需要慎重选择。
一些没有灵智的器物类邪崇首先就要排除。
根本没法沟通。
最好就是选那种大多数时候,会被困於一地,行动不那么方便的。
比如他们之前的扭曲古树。
只不过现在城內有了许源,怕是不会给他们几十年的时间,慢慢將七流培养成六流。
所以林家这次选择的目標,就直指六流。
五流是不敢的,完全没有办法控制。
侄子林耀祖,便是家中专门负责一些灰暗產业的人。
“大伯,昨日我们在下边的铁关镇,找到了一头合適的。
它藏在镇子外的一口枯井中,本体乃是一团血油,六流水准,侄儿已经跟它初步接触,餵了它四个力工,它很是满意。”
林耀祖在运河码头上,招了四个力工,给了不错的酬劳,让他们一起去铁关镇“搬货”。
对於那四个无辜的力工,林老爷子根本没放在心上。
提都不提,只问道:“这东西理智如何?”
“还算不错,”林耀祖说道:“侄儿同它沟通,它也说最近占城祛秽司太过霸道,它已经很久不敢出去猎食了。”
林老爷子点点头:“你先去在后院挖一口井,想办法做些布置,保证能够困住它。”
“大伯放心,都交给我了。”
这些大姓世家,都有些特殊的关係,和专做这类事情的文修、匠修保持联络。
林耀祖很快就联络上了一位匠修,了重金,从罗城请来,主持在扭曲古树原本那座院子中,挖了一口深井。
匠修拍著胸口保证:“我的这些布置,绝对可以保证那东西,在五流之前,乖乖听话。”
做好了这些准备,林耀祖又去请示林老爷子,得了许可,林耀祖这才动身赶往铁关镇,將那只血油邪崇接回来。
接回来这天,家中也要做好准备。
包括林老爷子在內,家中那些重要人物,以及水准不高的成员,全都各找藉口,要么是出门访友,要么是外地有生意要处理,全都离家而去。
好在是一切顺利,这邪崇在林府后院顺利的安了家。
许源已经从白狐那里得到了消息:“城內那些养邪崇的大姓,有七家请了新的邪崇回来。”
“另外几家按兵不动,也不知是否改过自新了。”
许源点了点头:“再等一等。”
又过了几天,又有一家暗中请回了一头邪票。
其余的似乎是真的不想再做这事了。
白狐专门又来了一趟,带来了黑狐兄长的忠告:“大人,您真决定要这么做了吗?
占城是您的辖区,城內邪票连吃了八个大姓,就算您最后將这八头邪崇全部诛杀,也难以將功补过,必被朝廷责罚。”
许源只是冷冷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在旁人看来,许大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占城掌律,未来前途一片大好。
若是因为这事情被朝廷责罚,降了职、甚至是削去了官身,那很有可能就是一步慢、步步慢!
会严重影响他未来在衙门里所能达到的高度。
可许源自己清楚,首先自己太年轻了,短期內不大可能再升职。
其次,自己乃是“河工巷罪民”出身,在南交趾、麻老大人手下,还不算引人注目。
若是再往上升,怕是就会牵扯出当年的旧事。
必会有人压自己一下,让自己上不去。
所以,反正是升不上去,何不率性而为一把,除了这些不当人的祸害?
11
钟师兄和白先生都搬出了知府衙门。
知府大人已死,白先生作为幕僚,当然就不能继续住在衙门里。
钟师兄自然是跟隨三师兄住进了林家的园林。
白先生则是自惭形秽,很想跟三师兄亲近,可又觉得人家必定是瞧不上自己。
却不料三师兄竟然主动邀请:“白师弟若是没有合適的落脚之处,不如也先住进来?”
白先生激动不已,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过后私下里跟钟师兄说道:“三师兄行事,果然令人如沐春风!”
而三师兄来了占城,也不说做什么,几天来便是带著两人,在城內四处游玩,体会风土人情。
若是有人邀请,也不摆架子,欣然赴约。
只有钟师兄明白,三师兄这是在等、等城內发生什么事情,要亲眼看看许源如何处置。
不管是自己说的,还是白先生稟报的,三师兄听后都记在了心里。
但他一定会以他自己的所见所闻为准。
今日城內的一群文修,推举了三位代表出来,请三师兄往“观竹雅舍”品茶,说是有事情请教。
这一群文修,水准最高的也不过是个六流,大都是八流、九流。
品茶的时候,他们竟然异想天开,想要在占城中,也成立一个书社!
白先生跟著一起,听了他们的想法差点笑出声。
那三位提出这个想法后,也用喘不安的眼神看向三师兄。
可三师兄却是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对他们大加鼓励,连夸他们此举教化交趾、泽被后世,並且表示愿意全力支持,书社成立之日,自己一定到场恭贺。
那三名文修感激涕零。
从观竹雅舍回来,到了门前的时候,正有几辆马车驶进了隔壁的沈家。
沈家也是城中大姓,之前为三师兄接风洗尘的盛宴,就有他们一席。
住在这里之后,沈家对他们也多有照顾。
三师兄忽然脚下一顿,朝最中间的马车望了一眼。
钟师兄问道:“怎么了?”
三师兄不著痕跡的移开了目光,好像只是隨意的抬头环视了一下。
“无事。”三师兄温和一笑,仍旧是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持著摺扇,衣袂在清风中飘动,施施然的走进了园林大门。
忽忽又过了两日。
那些文修有了三师兄的鼓励,做事效率极高,竟然是已经把章程都定下来了。
书社以城外著名的古蹟“古炉台”命名,定为“古炉书社”。
成立大会定在五日后。
成员目前有三十七人。
带著这些章程,来跟三师兄请教的,仍旧是上次那三人。
而三师兄还是十分热心的,帮他们將各种关节理顺,指出了许多他们因为经验不足而生出的错误。
討论了一整天。
钟师兄和白先生是真的兴致缺缺,但三师兄和那三位,是真的越说越兴奋。
最后三师兄大手一挥:“今晚我做东,咱们去知味楼接著聊!”
“不可,必须有我们做东。”三人忙抢道。
三师兄把手一推:“今晚是师兄我,为古炉书社的贺喜,你们若还认我这个师兄,就不要推辞了。”
三人只得从了,於是一行人前往知味楼,又是筹交错、相谈甚欢不提。
许源通知浊间:“今夜发动。”
之前几天,许源跟浊间细致的沟通数次。
將这八家中罪大恶极之人一一点出。
並且严令:“罪不至死之人,不得误伤!”
暗中养邪票的人家,说一句恶贯满盈也不为过。
家中几乎没有无辜之人,只看罪孽轻重。
你要说你什么都没做,可你吃穿用度远超寻常人,这些钱都是你家作孽得来。
这便是你的业障。
浊间里,几个大邪崇便都行动起来。
它们本就有分工,每个对付两家。
林家那血油邪崇,便是“黑油”的部下。
入夜之后,林家屋檐下、长廊边,一盏盏长灯笼被掛起来。
屋內更不必多说。
寻常人家夜晚点一盏油灯尚觉得奢侈,他们却能够將整个林府照的亮亮堂堂。
林老爷子有五个儿子,虽然都住在林府中,但分了一个个院子。
有的在宴请朋友,有的请了班子来听戏,有的习练武功。
根本没有人会去注意,后院中那深井裂开了。
那匠修的布置,困住六流邪崇绰绰有余,却不知道那血油乃是五流!
它得了命令,压低了自己的水准,混进了林家。
这一发动,深井便向外裂开了八道深深的裂痕!
血油从裂痕中漫溢出来,飞速的滚过了地面,扑向了前院。
林老爷子正楼著第十七房小妾,一只老手坏笑的在衣襟下面捏揉著,另外一只手拿起酒杯,要跟十四岁的小妾共饮一杯美酒。
嘿嘿嘿的淫笑声在屋中迴荡。
可忽然间,整个房屋落入了一片血光之中!
林老爷子大惊失色:“邪崇!”
“这东西是怎么进来的.”
他来不及多想,把怀中的小妾猛地朝血光推去。
邪崇都是爱血食的,吃了小妾总能拖延一点时间。
可小妾落入血光中,便被血光凝固。
四周却有一层层的血油涌了上来!
直围向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认出来了,怒吼道:“是你!你怎么———”
血油发出一阵“汨汨”声,已经淹没了林老爷子的双脚!
“五流——”林老爷子心中一阵绝望:“养虎为患、引狼入室啊!”
他拼命抵挡,身上一张张字帖飞出。
落入了血光中,刚一展开,就被一道血焰焚成了灰烬!
林老爷子一咬牙,將珍藏的一张字帖丟出!
这字帖却不是他写的,而是出自一位四流文修之手。
这一类保命的手段,他以前有许多。
但这些年养尊处优,早已经不需要他亲自出手,因而身上也只携带了这一张。
字帖展开来,上面是一个笔锋凌厉的“破”字。
血光中又有血焰燃起,可这次却烧不动这字帖。
不但烧不动,字帖上的这个“破”字,飞出来拆散成了笔画。
每一道笔画都好似神兵利器,鏘鏘螂螂的朝四下里杀去。
一笔就將血焰扑灭了。
几笔就杀得血油狼狐不堪!
林老爷子鬆了口气,拔腿向外逃去,却发现那血油竟还缠著自己的双脚。
林老爷子破口大骂:“不知死活的诡东西!”
接著便要操控字帖,將脚下这一团血油斩灭。
却忽然,屋中又升起了一团“血焰”。
这血焰和方才的有些不同,呼的一下就將破字帖点燃了!
“啊?!”
林老爷子大吃一惊,鼻子一嗅惊怒道:“不对,这是腹中火!”
“什么人?!”他怒吼一声:“我林家得罪过阁下?”
没有人回应,那火熊熊燃烧,顷刻间字帖就化作了一片灰烬。
正在大发神威破字笔画,便也跟著湮灭了——
血油狂喜,一拥而上!
林老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
血油飞快的涌上来淹住了他的口鼻,没有让他將那个名字说出来。
林老爷子奋力挣扎,血油却是越来越多,很快就將他裹成了一只巨大的血茧。
林老爷子怒目圆睁,心中怒骂不已。
原来,他杀了那些邪崇,不是为了让我们安心,而是为了稳住我们!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图什么呢?
借邪崇之手杀了我们,他也要被朝廷治一个失职之罪!
他懊恼自己错看了那位许大人,落下了今日的杀身之祸。
可他是真的想不明白,那位许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林家没有得罪过他呀?
其实以他自私的性情,便是许源亲口告诉他原因,他也不会信的。
就为了那些不值一提的草民?
许大人你同老夫说笑呢?!
血油先渗进了他的皮肤,他便感觉到全身的皮,好像被火烧炭烤,然后揭去!
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