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353.玉影翩跹破阵去,玄光闪烁摄魂来
四更天,“弘历”居所的烛火仍亮着。
石飞扬在《资治通鉴》中夹入一片胡杨树叶。
窗外,东宫门的石狮子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极了西北分舵前蹲守的白虎。
石飞扬抚过书页上“民为贵”三字,琉璃眼眸中泛起决意——待他登上那九五之位,定要让这江山,不再有涂燕飞般的血泪。檐角铜铃再次轻响,这一次,是真正的夜风掠过。
石飞扬吹灭烛火,任月光将身影投在蟠龙柱上。
他知道,从今夜起,江湖上的“向天歌”已死,而紫禁城的“弘历”,正带着江湖的月光,走进这深不可测的帝王家,并且将在明玉功的滋养下,永远十八岁,永远守护这万里河山,守护天下苍生。
石飞扬盖上被子,合目养神的刹那,又暗暗发誓,待自己登基为帝,一定要让万里河山的人口增至四亿。更梆子响过,宫灯在寒风中轻轻摇晃,将窗纸上的冰映得忽明忽暗。
石飞扬躺在蟠龙雕榻上,锦被堪堪盖到胸口,琉璃眼眸在黑暗中泛起幽光。
他听着远处更夫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忽然想起西北分舵的寒夜——那时与兄弟们围着火堆取暖,倒比这铺满貂裘的龙榻更让人安心。
木门轻响,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玉兰香。石飞扬阖目假寐,却将周身感官提至巅峰。
来人脚步极轻,莲步微移间竟暗合八卦方位,显然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宫廷侍卫。绣鞋踏在金砖上发出细碎声响,石飞扬嗅到对方衣袂间混着的龙涎香,这是只有近身伺候的宫女才有的赏赐。
“殿下,请您小心不要着凉。”一个柔和如春水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石飞扬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一名宫女手持银烛台,正半跪在床榻前。
在昏黄的宫灯光晕中,她身着月白色的旗装,上面绣着淡青色的玉兰,领口和袖口镶着金线,头上戴着东珠装饰的步摇,每走一步,步摇便轻轻摇晃。
这位少女大约十六七岁,肌肤白皙如雪,眉如远山含黛,眼眸清澈如秋水,鼻梁挺拔,朱唇不需点染便自然红润,真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石飞扬的目光掠过她鬓边斜插的玉簪,那是来自江南的羊脂玉所制,雕刻精细,栩栩如生。
“感谢姑姑的关心。”他故意放柔了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懒散,“夜已深沉,露水亦重,你也应早些休息。”在交谈中,他暗中运起明玉功,竟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清澈的眼眸中,除了恭敬,还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宫女低头行礼,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
石飞扬注意到她耳后淡青色的血管微微跳动,心中一惊:这分明是修炼过上乘内功的迹象!
正沉思间,少女忽然抬头,指尖轻轻掠过他额前的碎发:“殿下额头发热,是否需要召唤太医?”她的手指带着淡淡的兰香气,但在触及皮肤的瞬间,石飞扬已用移接玉的功夫将这微妙的试探转移了方向。“无妨。”石飞扬握住她的手腕,看似随意实则暗藏力量。
少女的瞳孔骤然收缩,却依旧保持着温柔的微笑。
在两人肌肤相触的刹那,石飞扬运起明玉功,发现对方的内力如同潺潺溪流,虽然不深厚,却极为纯正,显然是出自名门正派的根基。
“姑姑芳名?”他松开手,指尖还留有淡淡的余温。“奴婢名叫若瑶。”宫女退后半步,垂下眼帘,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服侍殿下是奴婢的荣幸。”
她转身时,石飞扬注意到她走路时足尖微向内扣——这是练习过武当轻功“梯云纵”的迹象。心中警铃大作:雍正派来监视的,不仅仅是粘杆处的人!
若瑶将炭盆添上银丝炭,火光映得她侧脸愈发柔美。石飞扬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想起涂燕飞在华山之巅舞剑的模样。同样的柔美中暗藏锋芒,只是一个在江湖,一个在深宫。
“若瑶姑姑可知,”他忽然开口,“这紫禁城的夜,比大漠的寒风更刺骨。”宫女手中的铜钳微微一颤,随即恢复如常:“殿下金枝玉叶,自有神灵庇佑。”
她转过身,烛光照亮眼底的水光,“奴婢听说,西北战事吃紧,殿下整日操劳……”
话音未落,石飞扬已翻身坐起,锦被滑落露出精壮的胸膛。若瑶慌忙低头,耳尖却泛起红晕。
“西北的勇士们正在流血,”石飞扬披上狐裘,走到窗前凝视着紫禁城的飞檐,自语道,“本王又怎能安心入睡?”他忽然转身,琉璃般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若瑶,你说这天下苍生,何时才能摆脱苦难?”宫女浑身一颤,手中的烛台差点滑落:“殿下心系天下,实乃万民之幸。”她定了定神,缓步上前为他系紧衣襟,“只是贵体至关重要,皇上若得知殿下如此辛劳……”
石飞扬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道,“有皇阿玛在,定要让这万里河山,家家户户都有饭吃,人人有衣穿。”若瑶望向他的目光中既有畏惧,又夹杂着一丝敬意。
五更天的梆子声响起时,若瑶悄然退出寝殿。石飞扬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思绪飘向雍正那阴沉的面容。这深宫中的每个人,都是皇上的眼线。
若瑶跪坐在内务府偏殿的绣墩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鬓边的羊脂玉簪。
这枚簪子是她十二岁入宫时,父亲亲手所赠,温润的玉色里藏着武当山特有的云纹暗刻——那是她身为武当俗家弟子的印记,也是她背负家族使命的枷锁。
二十年前,雍正尚未登基时,便与武当掌门玄真子达成密约。若瑶的父亲作为武当俗家堂主,被选中将女儿送入宫中,名为侍奉皇室,实则是为皇室培养一批隐匿于后宫的眼线。
自踏入宫门那日起,她便在嬷嬷们的教导下学习宫廷礼仪,同时在深夜里修习武当心法,梯云纵练得轻盈无声,点穴手法练得精准如电。
三年前,她被调入毓庆宫,成为弘历身边的一等宫女。
这看似寻常的调令,实则是粘杆处与雍正反复权衡的结果。若瑶深知,自己不仅要监视弘历的一举一动,更要在关键时刻成为制衡这位皇四子的暗棋。
每当夜幕降临,她便会将当日见闻写成密信,藏在绣品的夹层里,由内务府的老太监秘密送粘杆处。
此刻,回想起昨夜与石飞扬的交锋,若瑶仍心有余悸。那看似不经意的触碰,实则是内力的无声较量。她能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寒气,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诡异功法,却又暗含着雄浑的内力。
更让她震惊的是,石飞扬竟能察觉她身怀武功,这在她侍奉皇室的生涯中,还是头一遭。
若瑶取出藏在梳妆台暗格里的密信,用朱砂笔写下:“弘历似已察觉监视,武功路数诡异难测。”
犹豫片刻,她又添上一句:“观其言行,胸怀天下之志非虚。”封好信件后,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内心的矛盾愈发深重。
她见过太多皇室子弟的骄奢淫逸,却从未见过如石飞扬这般,心怀天下苍生的皇子。
那些关于让几亿百姓安居乐业的誓言,不似作伪,反而让她想起武当派“济世救人”的宗旨。
深夜,若瑶站在毓庆宫的廊下,望着漫天星辰。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惊起一只夜枭。
石飞扬紧握拳头,指甲几乎掐入掌心:在未坐上那把龙椅之前,他不仅要扮演一个完美的“弘历”,更要成为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狼,等待时机,一击致命。
窗外,启明星照亮了紫禁城的琉璃瓦。
石飞扬披上锦袍,凝视着铜镜中自己的倒影——那张与真正的弘历毫无二致的面容,此刻却流露出江湖儿女的刚毅与帝王家的权谋。
早上退朝后,石飞扬在毓庆宫的书房摊开《资治通鉴》,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竟与书架间的盘龙纹渐渐重合。
当粘杆处统领卫年华演示血滴子时,石飞扬这位明玉功高手,却故意露出笨拙模样,不过,在深夜之时将三十六路夺命手法练得滴水不漏。
寒铁铸就的血滴子在他手中无声旋转,恍若当年的打狗棒。三个月后的围猎场上,石飞扬张弓射落双雕。允禄皇叔抚掌大笑:“弘历侄儿的骑射,已有太祖遗风!”
他望着远处层林尽染的山峦,忽然想起西北分舵的胡杨林。
傅守川此刻想必正在教弟子练剑,而自己却在这九重宫阙中,饮着御酒,学着帝王心术。
“爷,这是粘杆处新得的密报。”小太监捧着黄绸卷轴跪地。
石飞扬展开一看,“丐帮聚众”、“红会异动”等字样刺得他眼眶发烫。
不过,石飞扬没作任何表态,仅仅是阅看了一下。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石飞扬对着铜镜整了整冠冕。镜中人嘴角扬起的弧度,既非石飞扬的不羁,也非弘历的温雅,而是一个即将颠覆江湖与朝堂的新面孔。
远处传来晨钟暮鼓,石飞扬望着窗外飞过的白鸽,忽然想起涂燕飞墓前那株未开的红梅。或许当他登上皇位那日,天下苍生能得太平,而这沾满血与权谋的江山,便是他献给爱人最沉重的祭品。
霜降之夜,紫禁城的琉璃瓦结着薄霜,陆沉舟攥着半片染血的碧绿竹屑,指节在烛火下泛着青白。
三日前飞鸽传书约定的信号未现,此刻案头密函上“向天歌夜探皇宫,音讯全无”的字迹,令他瞳孔骤缩。“来人!”陆沉舟猛地拍碎茶盏,“快备快马,将帮主失踪的消息通知山东、江南、西北分舵!”
太湖之滨,周薇柔正在教幼子习字,宣纸上的“天”字刚写半撇,窗外忽有白鸽撞落竹帘。
展开信笺的刹那,她握着狼毫的手剧烈颤抖,墨汁在“帮主失踪”四字上晕染成狰狞的黑斑。
侍女过来,急促地问道:“夫人,你手怎么流血了?”周薇柔望着指尖被笔杆刺破的伤口,恍惚想起石飞扬教她握剑时说的话:“江湖路远,握得太紧,总要见些血。”
三天后,周薇柔才回过神来。
山东分舵的绣春楼里,林若雪正与三位舵主议事,忽闻鸽哨声惊破雨夜。
当看到陆沉舟那封用朱砂写就的急信,她腰间软剑“铮”地出鞘三寸。
“备船!”她素来温柔的嗓音带着冰碴,“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帮主找回来!”西北荒漠的胡杨林中,傅守川盯着火漆封印上残缺的打狗棒纹,突然挥刀斩断碗口粗的树干。
飞溅的木屑中,他想起师父涂燕飞临终前将青锋剑交到他手中的模样:“守川,要像这剑一样,宁折不弯。”此刻他却对着苍茫戈壁嘶吼:“帮主!我连您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
红会总舵内,于万亭捏碎了手中的青铜酒盏。
“粘杆处这帮阉狗!”这位素来沉稳的总舵主青筋暴起,“无尘道长,烦请你率几位当家即刻进京!赵三弟、文四弟,你们带红七剑封锁漕运要道!”
无尘道长长剑一挥,道袍鼓荡如帆:“若向天歌真遭了毒手,贫道定要让血滴子血染京华!”
彭长老跪在丐帮历代帮主画像前,望着石飞扬亲手题写的“义薄云天”匾额,老泪纵横。
两年前,他看着那个初入丐帮的少年从净衣派小弟子,一路成为名震江湖的帮主。“老哥哥无能啊!”他重重磕头,额头在青砖上磕出血痕,“帮主,连您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辽东分舵的望海崖上,范杰老人抚着腰间那对锈迹斑斑的铁掌,浑浊的泪水滴在“巨灵神掌”四个刻字上。当听到噩耗的瞬间,这位纵横江湖百年的耆宿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无尽悲怆:“好!好!当年与你的儿子、靠山王石天雨并肩闯漠北的故人,终于能在黄泉相见了!”
言罢,铁掌坠地,老人倚着古松溘然长逝,手中还紧攥着半块风干的牛肉——那是石飞扬之前探望时带来的西北特产。七日后,嵩山少林寺的钟声传遍中原。
武林群雄齐聚少室山,彭长老身着素白帮主袍,声音哽咽:“从今日起,我彭某立誓,不查出帮主下落,不手刃粘杆处贼子,誓不剃去这满头白发!”
他的白发在风中狂舞,宛如一面染血的战旗。
林若雪与周薇柔带着孩子,在太湖飘渺峰的古墓群中筑起草庐。
每当月夜,她们会在雄樱树下摆上三副碗筷,一杯酒敬天,一杯酒敬地,最后一杯,洒在刻着“向天歌”三字的碑前。山风掠过墓碑间的剑痕,仿佛还回荡着那个琉璃眼眸的少年,纵声笑谈江湖的声音。
而在紫禁城深处,石飞扬望着铜镜中弘历的面容,指尖抚过腰间完好无损的鹿皮袋,神情有些哀伤。
彭长老执掌打狗棒那日,嵩山脚下聚满了各派豪杰。
残阳如血,将他雪白的鬓发染成暗红,手中半截竹棒缠着黑绸。
“各位兄弟!”他的声音苍老却坚定,震得少林寺的铜钟嗡嗡作响,“老叫子我虽年迈,但也要让粘杆处知道,丐帮的打狗棒不是吃素的!”
三日后,皇城“盛世客栈”暗室里,陆沉舟展开最新密报,手指在“血滴子出没于通州漕运”处重重划过。彭长老摩挲着打狗棒断口,浑浊的眼中闪过寒芒:“传讯给江南分舵,让张亦带人守住漕运咽喉。咱们这就去会会这帮阉狗!”
通州码头的夜雾浓稠如墨,彭长老带着三十名丐帮弟子藏身芦苇丛中。
忽有灯笼火把亮起,二十余名粘杆处高手押解着三辆马车疾驰而来。
“动手!”彭长老率先跃起,打狗棒施展出“戳”字诀,“蜀犬吠日”的竹影如闪电般点向领头之人。
血滴子破空声骤响,一名丐帮弟子躲避不及,顿时脖颈喷血倒地。
彭长老目眦欲裂,“天下无狗”绝招轰然展开,漫天碧影中,粘杆处众人的兵器纷纷脱手。
然而暗处忽有三支袖箭射来,直指他面门、心口、丹田。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影闪过。
西北分舵主傅守川挥剑挡下暗器,嘶声道:“彭帮主小心!他们有埋伏!”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涌出上百名清兵,领头的将领冷笑道:“臭要饭的,不知道已经中计了吗?哼!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彭长老擦去嘴角血迹,将打狗棒往地上重重一杵:“守川,带兄弟们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