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座矿场除了采掘磁铁矿外,还附带生产石灰矿,是新华境内仅次于分州煤矿的重要矿石产地。
北沙矿区共有土著苦力五百六十余人,分为坑道开凿、矿石采掘、支护、排水、运输、分拣、装卸等若干作业小组,年产铁矿石六千余吨和石灰矿八千余吨。
这效率算不上有多高,但比隔壁西班牙人所经营的银矿却要强出不少。
更不消说,因为新华人的“体恤”,矿场劳工死亡率也要低得多。
矿场作业区到处都是铁镐凿击岩石的声响,叮叮当当连成一片。
李红鱼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抱着腰刀,百无聊赖地望着矿场西侧一群作业施工的劳工。
那里有一队被临时征调的苦力正在几名工匠的指挥下平整地基,准备将码头集货区的铸铁轨道延伸过来,从而减少搬运劳工的人数,将有限的人力更加集中于采掘作业区,以进一步提升铁矿石的产量。
据说,上头的大人们又将他们所在的北沙矿区目标产量提高了百分之三十,搞得矿场负责人很是头疼。
在无法获得更多劳工的前提下,那就只能进行内部挖潜,不仅要加大矿场劳工的生产强度,还要设法引入更多先进的技术和设备,在现有生产基础上将作业效率提升至极致。
按照那位主持施工的大匠说法,若是能完善运输轨道系统,将矿石采掘作业场与分拣区以铸铁轨道连接,便可减少40-50个人工和二十头骡马,运输效率提升百分之四十。
除此之外,矿场准备向新华重工订购了数台机械破碎机,将现有的矿石分拣速度提高两倍,同时相应减少20-30个劳工。
如此一来,整个作业区将会额外增加60-80个人力,每天便可多采掘矿石5-7吨,一年下来就是1000-1200吨(考虑到不适合作业的雨雪天和恶劣气候)。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最为理想状态下才能实现的。
毕竟,矿石采掘是一项极为艰辛而又危险的工作,再加上恶劣的工作环境,劳工损伤率还是很高的。
每年差不多会有5%-8%的劳工死于事故或者伤病,若是将时间线拉长至三五年,这个比率还会更高。
其实,在这个时期不论是大明,还是欧洲,矿山劳作中,工人的损伤率(包括伤亡和职业病)都高的惊人,这也是前工业时代采矿业最残酷的现实之一。
若是采掘作业过程中,出现坑洞塌方或者矿井透水事故,一次性死亡数百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金石岛矿场开发不到三年,大部分的作业区还都属于浅层矿脉,尚不至于发生深层矿洞垮塌或者透水之类的严重事故,算是这些劳工的不幸中之大幸。
像西属美洲殖民地那些经营数十年的银矿土著劳工年均死亡率通常都在22%-25%左右,致伤率则为30%,每年至少需补充50%以上的劳动力,方能维持正常生产。
相较而言,新华人的矿场管理就显得较为“温情脉脉”,不仅给予矿场劳工各种防护工具,比如安全帽(木制或皮革)、面罩,还在劳工受伤后会施以简单救治,大大减小了人员死亡率。
但即便如此,面对每年近百分之十的人员损失,矿场管理者依然很是头疼。
这种损伤率意味着要实现矿场的持续生产,而且产量还要逐年递增,那么每年就需补充15-20%的新劳工。
尽管,新华目前的年度移民规模已达两万人,但考虑到政府为这些移民所费的巨大代价,哪里舍得将他们送至矿场如此消耗!
既然移民比较金贵,不能轻易损耗,那么矿场所需人力只能投向周边部落原住民,以牺牲他们的利益,来换取新华工业的发展。
太阳渐渐爬到头顶,矿坑里的温度开始升高。
李红鱼解开领口的口子,右手抬起,遮了遮刺眼的阳光。
他注意到远处一群苦力围聚在一起,似乎在为一处作业区的归属而争执吵闹,对旁边监工的呼喝丝毫不顾。
他顿时警觉地按住刀柄,大步走了过去。
“作死吗?”他二话不说,挥舞着鞭子朝人群劈头盖脸地抽了过去。
“再闹事,就关禁闭!”李红鱼指着抱头四散的苦力厉声喝道。
他所说的禁闭是指矿区营地附近那几个铁笼子,长宽高均不到一米,人在里面既站不直,也躺不平,还要忍受日晒雨淋,熬不住一天,便会哭喊着求饶。
“你个废物,手中的棍棒是摆设吗?”李红鱼瞪了一眼旁边狼狈地土著监工,“再管不好人,就跟着他们一起去挖矿!”
“是,我下次知道怎么做了。”那监工低着头聂聂地说道。
正午的钟声响起,苦力们如释重负地放下工具,蹲坐在地上,等待饭食送来。
李红鱼看着他们排队领取午饭,每人一碗燕麦粥、两个土豆和一个玉米馒头。
完成任务的可以多得几勺青菜,超额完成的还有一大块鲑鱼。
虽然吃得不太好,但却能让所有人七八分饱,不至于下午没了力气干活。
“有船来了。”站在高坡上的同伴眺望着海面,“甲板上似乎挤满了人,应该是给咱们补充劳力的。”
“是吗?”李红鱼三步并作两步,攀到崖上,顺着同伴的目光看向码头。
果然,一艘双桅帆船缓缓驶来,值守在码头的护卫兴奋地挥动手臂,热切地回应着。
“除了补充的劳力外,不知道船上还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好东西。”李红鱼喃喃自语。
“肯定会有你喜欢的酒水。”同伴笑着说道。
“你不喜欢?”李红鱼看着这位来自兴安(今坎贝尔河市)的同伴。
话说,作为土著原住民,就没有不喜欢喝酒的。
虽然酒水辛辣而又呛喉,但饮过之后那种熏然的感觉,却让人甚是痴迷。
傍晚时分,矿区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李红鱼监督着劳工返回营地后,便急切地朝食堂快步赶去。
路过物资库时,看见几个工匠正在调试新到的水泵。
这种手摇式抽水机虽然效率不高,但比起原先用桶提水可要省时省力多了。
他想起护卫队刘头说过,等深层的矿洞开挖后,还会引进分州煤矿所用那种蒸汽动力的抽水机。
这种机器根本无需人力操作,铲几锹煤炭进去,便能自己将矿洞里的积水抽走,当真神奇得很。
或许,在未来某一天,新华的能工巧匠还可以制造出自动采掘矿石的机器,以取代繁重而又危险的人工作业。
犹记得族中老人曾说过这么一句话,“自从新华人的帆影掠过海湾,我们祖祖辈辈熟悉的日月,便碎成了再也拼不回去的残片”。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比过去几百上千年发生的变化还要巨大,对他们的影响也更为深远。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