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攻下辽阳后,新华军总计解救出八千五百余汉奴,加上在海州救出的,总计超过九千七百多人。
但是,这些人在经受清虏数年的折磨和摧残后,身体普遍都已经垮了,几乎每个人都患有多种疾病,或者身体残疾。
这些汉奴大多是近五年里被清虏掠来的,时间更为久远的早已被折磨死去。
在清虏的统治下,他们过著猪狗不如的生活。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干活,种地、修路、挖矿,饲养牲畜,什么苦活累活都得干,稍有不慎就会遭到毒打。
他们吃的是掺著沙土的谷糠,喝的是浑浊的河水,冬天没有衣,只能挤在草料堆里,或者抱著牲畜取暖,常常有人在夜里冻死,第二天被像拖死狗一样拖出去扔掉。
许多人在被掠来的当年,便因为受不了各种折磨,早早地就丟了性命。
这次新华军和辽南镇官兵解放辽阳和海州,他们才终於看到了希望,眼中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火苗。
从辽阳到海州这百里路,成了不少汉奴的黄泉路。
由於长期营养不良,加上天寒地冻,四天的路程,便有七百多人倒在了路上。
有的人走著走著就突然栽倒在地,再也没能起来;有的人晚上睡下后,第二天就再也醒不过来,身体已经冻得僵硬。
新华军的士兵们只能把他们的尸体草草掩埋在路边,用雪堆一个小小的坟包,算是给他们一个安息之所,没有墓碑,没有姓名,只有呼啸的寒风为他们送行。
即便如此,剩下的汉奴们依旧没有放弃。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回到那个或许早已破败不堪,但承载著他们所有记忆的故乡。
“你觉得,我们当时去攻瀋阳的话,能有几成胜算?”钟明辉转过头来,不再看那些被救的可怜人,目光投向远方茫茫的风雪,语气中带著一丝探寻。
“专员,我们当时不是已经討论过了吗?”周成平低声说道,他知道钟明辉此刻的心情,“即便我们侥倖攻入瀋阳,也会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毕竟,瀋阳城里有数万八旗妇孺,还有数量眾多的八旗包衣,在面临生死存亡之际,一旦被鼓动起来,也是具有一定战斗力的。”
“我在想,瀋阳城里说不定会有更多的粮食和布帛,甚至皮毛、衣料。”钟明辉脸上充满了同情,“若是能將这些物资抢回来,这些被解救出的汉民多半能吃得稍微饱一点,穿得也会暖和一点,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死在路上了。”
“专员,瀋阳城的汉奴人数会更多……”周成平提醒道。
被解救的汉奴人数越多,他们也就愈发缺乏可供果腹的食物以及保暖的衣物,要是再將其一路迁徙至海州,死的人也会更多。
除非,以数万大军直接占领瀋阳,就地賑济安抚那些汉奴。
但这,显然超出了新华人目前的实力。
“……”钟明辉沉默半响,胸口像是堵著一块巨石,隨即低低地咒骂了一句,声音里带著压抑的愤怒,“狗日的韃子,早晚也要让他们都尝到这般滋味!”
“专员……”周成平说道:“我估摸著,韃子即便打贏了松锦一线的明军,他们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好过。咱们从辽阳官署里搜捡出的帐册来看,韃子几乎將辽阳、海州等地的粮食尽数徵调,全填进松锦战场,就没留下多少。”
“咱们打开辽阳官仓,里面也只有不到一百吨的粮食,而且还都是积存了数年的陈米,海州更是连老鼠都找不到几颗粮食。至於瀋阳,估计也差不多这般情形,都是没有什么存粮了。”
“要是韃子不想点办法从明军那里或者其他地方弄点粮食,那今年冬天整个韃子境內必然爆发饥荒。所以,只要松锦一线的明军不出现大范围的溃败,即便吃几场败仗,折损两三万兵马,那对大明而言,就是战略上的胜利。”
“我们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若是洪承畴还是输仗,那只能说大明的败亡,已经是老天註定的事情了!”钟明辉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恨恨地说道。
周成平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望著远方明军的旗帜在风雪中摇曳,轻声问道:“专员,大明的覆亡真的不可避免吗?”
“你来辽东也有一年多了,应该通过各种渠道信息,知道大明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了,你觉得它还有救吗?”钟明辉摇摇头说道:“即便我们能挽救辽东战局,不使十余万明军精锐尽数为清虏所败,但我们依旧无法扭转整个大明的局势。”
“这个时候,大明早已病入膏肓,难以救治。朝堂上党爭不断,倾轧不止,贪官污吏横行;地方上灾荒连年,民不聊生,流民暴乱此起彼伏。它的最后结局,不是一场猝死,就是慢慢地拖时间,然后被无尽的灾难熬死,谁也无力回天。”
风雪依旧,队伍还在缓慢地前行,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盖,仿佛从未有人走过。
但那些活著的人,怀著心中的希望之火,依旧在这风雪中顽强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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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