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有人来送礼,却是送功劳
钱进这个春节过的还挺爽。
大年三十虽然被灌的很惨,可年轻人在一起闹腾的很欢愉。
并且学习室的突击队除夕夜还出圈了,他不知道那么多非突击队青年都去了。
后面好几天,一直有泰山路乃至附近街道的青年讨论那晚上听歌跳舞吃火锅喝酒放鞭炮的经历。
大年初五,钱夕一家子从长白山林场赶回来。
他们一家也完成了回城搬迁。
不过这期间钱程又独自回下乡的地方了,他得去办一些手续准备进入工商局。
钱进正常上班,正月里的外商办很忙碌。
因为供销社开始引进国外商品,这年头别管引进商品在国外什么地位、什么价位,进入国内都是少数人才能接触到、消费起的高档商品。
这是外商办的主要工作,也是当下供销社涉外工作的重点工作。
初七刚上班,外商办办公室里就开始沸沸扬扬。
钱进拨开结了霜的窗户往外看,楼下积雪被踩成了灰黑色的泥浆,手下几个人缩着脖子匆匆走过,进入主办公楼找其他科室协商工作。
隔壁办公室里,更多的员工忙碌起来。
程侠这边在忙人事接待工作,匆匆忙忙的打了几个电话后他探头喊:“孙副主任,小鬼子商社的传真到了没?”
孙健从文件堆里抬起头,他前几天一直在加班,加的两眼全是红血丝:
“刚到,三菱商社要追加五百吨生油的订单。”
他扬了扬手里那张热敏纸,纸上的紫色字迹还带着传真机的余温。
程侠嚷嚷说:“不是,我不管生油订单,我是问他们外贸商社来咱海滨市的考察团行踪……”
“这我他妈哪里知道?”孙健骂骂咧咧回了一句,又去喊人帮他联系订单。
钱进这边忙着签字。
他办公室里的办公桌全被资料淹没了。
其他人的办公桌也没有空当。
孙健的桌上摊开着英文版《中国对外贸易》杂志,上面用红笔圈满了密密麻麻的注释。
程侠那边堆着十几份合同草案,最上面那份“海滨-神户集装箱航线合作协议”的墨迹还没干透。
大办公室里跟行军打仗似的,两个年轻科员正蹲在地上分拣刚从打字室送来的文件,蜡纸的油墨味混着办公室里的烟味,呛得他们直咳嗽。
钱进去拿资料,招呼手下人开窗:“换换风,怎么搞的?领导开会抽烟咱们干活也抽烟?”
“以后没必要别在办公室里抽烟了,乌烟瘴气!”
“李香!”程侠从门外经过问,“港岛华润的同志几点到?”
“下午两点!”女科员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刚接到电报,他们从羊城坐飞机改签了!”
钱进问道:“招待所安排好了?”
程侠点头:“安排在银滩招待所。”
钱进点点头:“借用银滩招待所的会议室这件事办妥了吧……”
办公室里有人猛地站起来,碰翻了搪瓷缸子,赶紧往外走:“坏了,那边会议室还没布置!”
程侠骂骂咧咧:“这点小事都干不好?妈的,我看你们过年是过滋润了……”
他抓起电话摇柄喊:“总机,接招待所!”
钱进看看墙上的挂钟:“不着急,还有的是时间。”
程侠挂了电话,迅速套上了藏青色呢子大衣。
他从文件柜底层摸出包中华烟,这是留着招待外宾用的:“钱主任,我去负责接待工作了。”
“今天还得安排人去去码头验货,年前那批出口阿尔及利亚的陶瓷包装有问题。”
钱进摆摆手示意他去忙。
走廊上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计划科的一名科员送来一张纸:“钱主任?您好,您申请的外汇留成额度批了!省里批了!”
他将那张盖着红印的纸恭敬的递给钱进:“麻烦您看一下这批外汇留成额度,没有问题我要给档案科备案了。”
钱进迅速浏览一遍,点头说可以。
有员工从旁边经过,好奇的凑上来瞅了一眼,然后纸上的数字让他呼吸一滞:
二十万美元外汇留成额度。
白纸黑字盖着省外贸厅的大印。
随后又有人来给钱进送消息:“主任,国六厂申请进口的剑杆织机有着落了,省外贸公司给发了传真,如果要具体的生产信息还得等邮局送邮件。”
钱进说道:“要具体的生产信息,不能只看传真信息,那能看出什么来?”
“别急着跟王厂长那边出声,我先审核一下有没有问题。”
改革开放初期,国外大量奸商利用国内工厂急于引入先进设备和生产线的心思,将他们落后淘汰甚至损毁的机器翻新销售给国内,坑害中国为数不多的外汇。
手段非常下作,目的非常歹毒!
孙健过来查了一份报告,抓起了另一部电话拨出去:“给我接轻工局生产计划科!”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讪讪地放下听筒,“算了,再等二十分钟。”
靠窗的电话突然响起。
李香接起来听了两句,脸色就变了:“钱主任,码头急电,那批准备装船的冻猪肉有问题,商检局说抽检后脂肪平均厚度差2毫米!”
钱进无语:“这事找咱外商办干什么?咱们只负责审核合同、翻译内容,具体到货品和运输工作跟咱有什么关系?”
他摆摆手去找人协商工作:“给小鬼子几家商社的报价单修正数据做好了没有?跟他们打交道要严谨,记住了,这些人鬼心思很多。”
“还有,要强硬!大不了不跟他们做生意了,别被他们的说辞给吓住,他们是资本主义国家,各家商社靠的是市场竞争来生存,想个办法将他们各个击破寻求底价……”
还有员工问他:“华润的人想问12月补偿贸易的事……”
“按上次谈判的第三条执行!”钱进头也不抬的说道。
他刚回办公室,李香又找了过来:“钱主任,甲港那边又打来电话了,说是请您过去撑场子,好像省外贸公司拉垮了,猪肉贸易合同有问题。”
钱进无奈,一拍桌子说道:“我这边多少事呢!”
“车子准备好了?”
李香点头:“已经准备好了。”
供销总社的大院里,那辆老旧的嘎斯69吉普车已经发动了。
司机老周正用纱擦挡风玻璃上的霜,引擎盖上的积雪被热气融化成一道道小溪流。
钱进上车,李香追过来:“钱主任,带上商检标准手册。”
“都在我脑子里了。”钱进指了指头,不过还是接过了手册。
吉普车发动,对面有个小伙子扛着“欢迎港岛同胞来访”的牌匾小心避让。
车子转过九华山路路口时,有几个穿喇叭裤的年轻人站在理发店门口的阳光里。
他们身后放了一台双卡录音机,正跟着邓丽君的《小城故事》轻轻摇晃。
“要变天了。”老周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换挡的手冻得通红。
钱进笑了笑:“早就变天了。”
老周嘿嘿笑,絮絮叨叨的聊起了他的儿子和闺女:“这天多冷啊,冰溜子还没化呢,一个两个的不肯穿裤,就在喇叭裤里头套一条毛裤出门……”
钱进随口应和,到了甲港又是一阵忙碌。
离开甲港回到办公室,继续忙碌。
一直忙活到天色渐黑,他才揉着酸涩的太阳穴从办公室抽身出来。
此时暮色已沉沉压向这座红瓦绿树的海滨城市。
摩托车车轮碾过残留着鞭炮碎屑和脏雪的街道,驶向泰山路。
冷风刀子般刮在脸上,却吹不散脑子里盘旋的合同条款、信用证风险和几个物资配额问题。
家门推开,预料中的孩童欢呼声和鸡飞狗跳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