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裂门之域
「每一道门的背后,
或许藏着出口,也或许藏着另一道锁。
可活着的人,总要尝试敲响,
哪怕只是一次命运的回响。」
清晨的阳光斜斜洒落,透过半塌的营地残墙,将一道温暖而凌乱的光斑铺展在焦黑石砖上。
那光宛如剧场帷幕拉开的第一缕聚光,在灰尘与铁锈的空气中割裂出一道清晰的界线——希望与未知的边缘。
维拉站在一张摊开的地图前,背脊笔直,整个人仿佛与阳光一起嵌入这片破败中。
她手中握着一张秘诡残页,卡纸边缘被火焰吞噬出焦黑的三角口,气息中依旧残留着异质能量燃尽后的微微灼热。
“这是我们昨晚游戏结束前,在北部工业区废楼群发现的。”她说,声音依旧干净、利落,带着一如既往的判断冷静。
但在这份冷静之下,语调中却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压迫感,如同在无声地传达某种令人不安的结论。
众人围坐在她身前那张折迭布图前。司命坐在最前,一手支着下巴,神情平静却专注。
娜塔莎随意靠在地面破损的梁柱上,时不时转动手中的爆裂枪零件。
庄夜歌、御神院信奈、林婉清和段行舟分列左右,神色各异,却都一言不发,空气仿佛随着地图上的标记一起冻结。
那是一片被红笔粗粗圈出的区域,线条因手速过快而略显颤抖,边缘勾勒出一行小字:
【异常门相迭区·原编号z-217】
维拉缓缓将手中那张焦边卡牌放到地图中央,像是把某种命运交给了群体的共识。
“昨夜,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片‘门残迹带’。”
她的语气顿了一下,像是权衡着如何表达下一个更可怖的事实。
“不是秘诡副本门,也不是正常剧情生成入口。”
“而是……断裂的传送门——”
这句话一落下,空气中瞬间多了几分窒息的紧张感。
“数量很多,错位堆迭,重迭角度极不自然。”她的目光略微下沉,“状态不稳定,能流残留极为复杂。”
“至少十八个‘门残留’——其中三道,在微量能流刺激下,仍然可以触发局部空间震荡。”
司命的眉头皱起,目光锐利如刃:“疯子十三设下的陷阱?”
维拉摇头,声音中透出一丝比猜想更冷的确定性:“不像。更像是……一个被遗弃的秘骸实验场。”
她缓缓扫过众人,每一个字都像落锤。
“但它们还‘活着’。”
寂静,短暂却深重。
娜塔莎突然开口,打破沉默的语调带着一点不合时宜的轻松,却藏不住那份掩饰下的急切:“我已经联系婼离。”
她抬手,从战术背包中抽出一张淡蓝色通讯卡,手指一挑,卡片在空中转了半圈后稳稳落进司命手里。
卡面上残留着命纹波动,那是婼离特有的频率。
像一段被压缩过的祈愿,在冰冷的载体上跳跃闪烁。
“她说,她需要一片‘门层流迭加结构’稳定的锚定区域。”
“而我们找到的这块区域……”她轻轻一笑,眼神却沉如井底,“刚好符合构建‘星桥’的最低要求。”
司命的眼神顿时收紧,那抹淡淡的倦意一扫而空。
“也就是说,”他语速不快,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如钉,
“那片门区——可能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接通外界的机会。”
他的视线扫过众人,眼底映出火光与破碎天光交织的倒影。
“如果婼离能穿透那片区域,成功稳定门层流的交汇点,就能打开一扇真正的出口。”
“我们就能离开这里。”
“送走伤员,送走那些再也不能作战的人,送走……”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了半度,却更具重量,“还能活着的人。”
风,从破损的天台滑落下来,穿越残垣之间的缝隙,吹拂着地图边角微微抖动,仿佛整个营地都被这句话震荡了一瞬。
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不是因为惊讶,而是因为某种——无法承受也不敢确认的渴望,正从他们心底浮现。
就像是一只在泥泞里挣扎太久的手,忽然触碰到了浮木的边角。
某种名为“希望”的东西,终于在这废墟之中,发出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低语。
那声音微弱、颤抖,却足以穿透灰尘、血迹与沉重宿命的阻隔,在众人心头点燃第一道微光。
“回家……”
当这两个字从司命口中落下,像是一道电流穿透沉寂的营地,原本围绕地图的沉默顿时被撕开一道细细的裂缝。
空气中仍弥漫着火堆未熄的焦烟与灰尘味,混合着废墟潮湿的气息,但这些气味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
因为人们心中那股突如其来的情绪,已经盖过了一切感官的遮蔽。
最先出声的,是艾琳。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得仿佛落在每个人耳边,带着一种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锋锐与不容忽视的决然。
“我……我想出去。”
她站得很直,右臂还绑着昨夜试炼中留下的骨折支具,粗粝的绷带下隐隐透出药液的痕迹。
她的眼角刚刚结痂,脸颊因伤病与疲惫显得更加瘦削,嗓音发颤,却字字如铁。
“黑月、杀戮、游戏……每一夜都像一场不停歇的噩梦,我一刻都不想再逗留。”
“我不想死在这里。”
她咬着牙,眼圈泛红,声音像是掐着情绪的喉咙挤出来的:“我想活着。我要活着离开这座该死的鬼地方。”
她说完这句话,双肩轻轻一颤,却仍倔强地直视前方,仿佛再没人能从她口中夺走“生”的可能。
藤宫澄垂下头,声音轻得像风吹落的灰,却意外地清晰。
“我也……我也想回家。”
她一直是队伍中最安静的人,总是悄无声息地跟在娜塔莎或穆思思身后,存在感微弱得仿佛背景音。
“我想再吃一顿姐姐做的饭……虽然她不太会做饭,但每一次都是只做给我吃的。”
“我也想……再躺一次我那张旧床,哪怕床垫塌了,弹簧戳腰,但我熟悉它的味道。”
她说到最后一行,声音越来越低,却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力气,从肺腑挤出来,落地成音。
穆思思没有说话。她只是缓缓翻开自己始终带在身边的画册,指尖略有些颤,仿佛每一页都承载了她不敢遗忘的生命碎片。
她一页一页地展示着过去几日的画面——
战斗中的身影,围炉的温暖时刻,咬牙撑过副本痛苦时的哭泣,也有偶尔露出的笑意、紧握的手、并肩奔逃的背影。
每一张,都是他们在这片地狱中为彼此留下的证明。
她翻到最后一页。
那一页空着,干净得仿佛一页未曾写下的命运。
穆思思轻轻地说:“我想画最后一张图……是在现实里画的。”
她的声音像风拂过纸页,温柔却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志。
林婉清忽然站起,脚步微晃,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维拉面前。
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几乎无血色,但那双眼睛,却透出了比任何夜晚都要明亮的光。
“我们……我们都想回去。”
她声音哽了一下,低低地补了一句:“对不起,我们这样想,是不是太懦弱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众人一怔。
维拉挑眉,声音平静中透出一丝探问:“你也在害怕?”
林婉清没有犹豫,缓缓摇头。
“不……我知道,我们,其实一直是你们的负担。”
她抬起手,望向自己小臂上的伤疤,那是一道淡褐色的印记,嵌入骨肉——疯子十三在第三夜留下的印记,至今未退。
“我们这些人……只能拖慢节奏,给你们增添压力。你们面对的是噩梦,而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但……我们也希望你们能活着,能赢下来。”她吸了口气,声音仍在发颤,“我们不想在这里,不清不楚地死去。”
“这不是试炼。不是成长的旅程。”
“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噩梦。”
她说完,低下头,双手死死握紧。
司命看着她,沉默片刻,微微点头,语气低沉却清晰:“你准备好了?”
林婉清抬头,眼神如剑:“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想回家。”
而不是,被埋骨在疯子十三的剧场里。
她的声音如同投下的一块石子,情绪的水波立刻在营地中扩散开来。
有人低头,默默拭去眼角;有人抿唇,呼吸急促;也有人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握住了身旁人的手臂。
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这场“回家”计划,并不是软弱,不是胆怯,也不是负担。
它是一次逆流而上的求生,是试图从深渊中夺回一点点命运的尊严。
是为了——保住那一点被撕碎的“希望”。
片刻的沉默如夜幕压顶,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忽然,一只带着战术手套的手稳稳按在地图上。
维拉率先出声,指尖紧扣那一片被红笔圈出的扭门残迹区域,语气干脆利落,毫无犹豫:
“既然坐等黑月,不如主动出击——我们行动。”
话语如一柄利刃,直接切开压抑不语的空气。
她抬起头,扫视一圈所有人的面孔,眼神冷峻中透着火焰般的坚定:
“目标:z-217门区。任务优先级——构建通道。优先目标——非战力者,安全撤离。”
这不是征求意见,而是一种集体生存本能的宣告。
庄夜歌站起身,拎起魂铃,轻轻一震,铃音幽幽,如夜风拂过亡者之海。
“这一次……该换我们来护送他们。”
他声音不高,却透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沉静庄严,仿佛早已为这刻准备太久太久。
段行舟拍了拍挂在肩上的重型护甲,护甲内嵌符链微光闪烁,他嘴角一扬,语气里带着久违的锋利战意:
“从试炼场杀出来的时候我就有预感。”
“我们换了一副剧本。”
御神院信奈甩了甩手臂,动作干净利落,卡槽浮光如星,能量纹轨沿着皮肤爬升,
一层薄如雾的预判屏障从掌心展开,精准到分毫不差。
“我能提供预判屏障。”
“如果碰上空间错位区域,我能踏出一条……可供他们活着通过的路。”
她声音清亮,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自信,就像再扭曲的空间规则,也终将在她的步伐下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