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点头,眼神转向那几位未被武装包裹的人。
“藤宫澄、穆思思、艾琳——”
她逐一看向三人,语气压低,却每个字都如鼓音擂动心弦。
“你们,愿意离开吗?”
穆思思轻轻抬头,目光平静而柔软,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我们不是‘愿意’。”
“我们必须。”
她那句“必须”,像一把轻刀,切穿了犹豫与自责。
“而我们必须帮他们做到。”
司命的声音紧随而上,他站在地图边缘,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温度和力道。
他没有看谁,却让所有人都听懂了。
这是一种承诺,也是对自己的宣誓。
他目光越过人群,落向远处那个简易担架上的身影。
萧涟音头靠在塞莉安的肩膀上,嘴唇微白,额角渗出冷汗,但那双眼中却还燃着火。
那是名为“战意”的火焰,在经历绝境、失血与绝望之后,依旧未熄。
司命走过去,蹲下,声音很轻:
“你也想动?”
萧涟音咧嘴一笑,哪怕嘴角仍带着血痕,却笑得像个欠账的亡命徒。
“别废话了,命运先生。”
“我还欠疯子十三一巴掌。”
这句话落下,如同一记鼓槌,敲响士气。
塞莉安皱眉:“你的状态还不能上场。”
“我不需要上场。”她摇头,手握着担架边缘的力道却死死的,“我只要跟着你们,到门前,撑住就行。”
“我还没说‘再见’。”
那句“再见”,不是对某个人说的。
而是对这场噩梦,对这整座剧场。
司命没有劝,只是轻轻点头。
有些人从不需要允许——他们的存在,就是一道抗命的誓言。
维拉随即开始布阵,分配作战配置:
“前锋——我、信奈、段行舟。”
“中路协防——司命、庄夜歌、娜塔莎。”
“后护与运输——鲁道夫,林婉清,塞莉安,赫尔曼。”
“保护目标——艾琳、穆思思、藤宫澄、重伤萧涟音。”
她将地图卷起,卡进金属护板内,眼神如凝霜般锋利。
“我们只需要撑住——通道开放的那一刻。”
她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入夜色的钉锤,稳、狠、准。
“疯子十三不是喜欢看戏吗?”
“那我们就演一出‘逃离剧本’给他看。”
“剧本写不完也没关系。”
司命跟上她的脚步,淡声接道,眼中闪过一抹近乎挑衅的光。
“有时候——不完整的故事,才最真实。”
队伍缓缓整装,动作默契,沉默无言。
临时打包的应急物资迅速分配,标记有“救援信息”的个人信物、紧急抛投定位石、营地封存的卡牌记录芯片,全数被小心装入储备仓。
没有人多说一句废话。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撤退”。
这是一场提前谢幕的尝试。
一场,为了保住那些还没有死、但若再不逃就只能死去的生命而展开的,孤注一掷的突围。
他们不是放弃舞台。
他们,是要带着未曾谢幕的灵魂——
从疯子十三的剧场里,活着退场。
太阳攀升至正午之巅,炽白的光线如利刃般切割着这座破碎城市的阴影,将废墟间所有隐藏的角落尽数暴露。
阴影被压缩至极限,连最深的缝隙都无法躲避灼热的照耀。
阳光从断墙与焦梁之间倾斜而下,照进了那片沉睡多日的禁地——
z-217门残迹区。
那片区域,宛如一口张开许久的咽喉,沉默地等待着,等待某个注定来临的脚步,穿越它的齿缝,踏入它的深渊。
而他们——即将走入其中。
走向这座疯城命运齿轮尚未彻底崩解的最后一道裂缝。
他们,在正午出发。
阳光毫不留情地将每一个人的影子碾压在地,那些影子与脚步交迭前行,
像一根根被拉长的命运丝线,一步步织入通往终局的织布机。
从营地到编号z-217区域,七公里。
这段路,仿佛将他们与“归途”隔开了一整个地狱。
他们沿着一条临时侦测出的相对安全路径前行,绕过被炮火碾碎的旧楼基座,穿行于扭曲高温下逐渐融化变形的金属残骸之间。
每一块碎玻璃,每一片脱焊的钢筋,像是疯子十三亲手拼接出的城市碎片,冷漠地指向某种即将来临的结局。
起初,风很轻,像安抚,也像诱惑。
但随着距离门区越来越近,空气逐渐开始扭曲,流动的方向变得紊乱不堪。
周围空间边缘上浮现出一缕缕幽蓝色的能量丝线,仿佛神经末梢裸露于空气中,
被无形之力拽动拉扯,那些光丝如梦似幻,却带着异常的痛感。
“这里开始出现了时空交错带。”御神院信奈的脚步未停,但额头已隐隐沁出细汗,
眼瞳中光纹跃动,像两层空间在她眼中同时折迭闪现。
“有感知错位反应。”维拉低声判断,语气冰冷如计量单位,“我们已逼近临界区域。”
“继续前进。”司命的声音不高,却像钉锤落下,不容置疑。
他们继续走。
废楼的排列逐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秩序,两侧残墙如祭坛的石柱竖立,腐朽却不倒,中央道路笔直仿若殿堂的神道。
地面上密密麻麻嵌入了数不清的阵纹,那些早已失效的符号,正是旧日试炼失败者留下的痕迹,
像一座神祇的坟场,肃穆而充满危险的静默。
突然,藤宫澄脚步一顿,眼神猛然凝住,声音中带出难以抑制的颤意:
“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远处,一团扭曲不规则的圆拱状黑影浮现在断壁残垣之间。
它并非活物,却在缓慢地“呼吸”。
那是一团由数十扇残破“门框”拼接而成的怪异结构,仿佛某种巨大的共鸣器官,
每一次轻颤,都牵动着空气中所有空间规则的神经。
每一扇门,都不相同。
有的镌刻现代字符,有的布满古老碑文,还有一些根本无法用任何语言理解,铭刻着不属于现实世界的符文,
它们像触手般沿着门框攀爬,仿佛某种意识在门的背后挣扎、呼吸、窥视。
有的门半开,有的门紧闭,还有一些门根本没有实体,只是被扭曲空间模拟出的“视觉折迭”。
“这就是‘门残迹区’。”娜塔莎咬紧牙关,指关节发白。
“我能感应到婼离留下的锚点共鸣。”她抬起通讯卡,指尖微颤,“一旦我们占领这里,星桥就可以尝试打通。”
庄夜歌注视前方,目光深邃如墨,语气低沉:
“能量流动不稳定。”
“这些门……好像不是静止的。”
“它们在‘筛选观察者’。”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像是每一道目光投射过去时,都在被反向凝视,被某种高维存在透彻剖析。
“我们时间不多了。”维拉立刻下令,语气凌厉如冰刃划破剧场帷幕。
“清空外围,封锁扰动。”
队伍开始分散部署,能量屏障缓缓升起,识别阵列如倒影般铺展。
司命站在最前方,静静凝视那一座座“门”,眉心的光印微微闪动。
他心底浮起一丝熟悉的压迫感——不是来自能量层级或空间交错,而是某种……意识上的重压。
一种被注视、被剧本窥伺的窒息感。
那不是幻觉。
那是疯子十三的“目光”。
他在看。
他们动了——这座剧场“幕布”之外的结构。
那家伙,已经注意到了。
司命知道,这一刻起,他们就不再只是演员。
他们成了——叛剧者。
可即便如此,也必须继续。
哪怕下一秒,这座疯城整个塌陷,也必须有人走到舞台的边缘,对着那尚未拉开的终幕布说出那句话:
“我们,要离场。”
「不是所有门后都有路,
但有人仍愿走近那最深的折迭,
因为他们相信,
门的那边,不再是剧本,
而是他们自己,
亲手,写下的结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