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一段句子念完,不少人都已经闭着眼睛,摇头晃脑起来。
他们已经沉浸在这优美而生动的文字所构建出的场景之中,难以自拔。
清风、白露、高山、流水、月色、天光.
他们仿佛走进了王少安【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画卷之中。
在这一刻,他们彻底相信了。
相信了齐政有着用意识编制梦境能力,也有着用文字输出梦境的能力。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明山先生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响起在众人的耳畔,但他们却分明地听到了酒后的歌声,和那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洞箫声。
那歌声中的【美人】,是这人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化身,但却如歌中所写的一般,可望而不可即。
文中的情绪,由欢乐转入悲凉,一股凄凉之意也在场中悄然弥漫。
“余心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念完一段,明山先生便很识趣地战术性停顿一段,既是让文字的效果发酵,也是让自己的嗓子休息。
这空旷的场地中,没有余音袅袅。
但众人的脑海中,却有文字在久久回响。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便如魏武帝这类英雄人物,也只是显赫一时,何况是自己呢?
拥有着短暂生命的自己,又能如何不羡慕这奔流不息的长江呢?
怎能不希望结交神仙觅得长生,翱游世间呢?怎能不渴求与明月同在呢?
但,知不可乎骤得,只能,托遗响于悲风。
天德帝的脸上,终于露出毫不掩饰的彻底哀伤。
若论对长生的羡慕,世间没有人能比得过他。
他何尝不想如长河般永在,不想如明月般永存,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朕知道归知道,你别说出来啊!你别提醒朕啊!
狗东西,又扎朕的心是吧?
两次了!
跟天德帝一样念头的,还有场中的许多人。
在吾生之须臾,与江月之永恒之间,他们真的感觉自己是沧海之一粟,天地之蜉蝣。
一片悲戚之中,楚王却蓦地发现了一个让他极为欣喜的事情:
齐政好像偏题了!
孟夫子的要求是以人生苦短,韶华易逝这个主题的相反意境写作,但齐政全是在顺着人生苦短来写。
这写得再好,写出来,也不能算啊!
不只是他,不少人在惊艳和伤感之后,也陆续发现了这个问题。
人群中,程硕担忧地看向齐政,这小子不会在最后关头犯这么大的错误吧?
聂锋寒和李仁孝也略显忧虑地转头,在他们眼里,齐政写出了这么好的文章,若是最后都不能夺魁,那也太可惜了。
黎思源等人则在眼底生起几分带着喜悦的希冀,齐政若是这样马失前蹄,那他们可就有机会了。
王范低声道:“齐兄.”
齐政微笑着,朝他摆了摆手。
看见他的笑容,众人皆是一愣。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而就在这时,缓过了一口气的明山先生,念出了下一段。
“余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他不作停顿,继续道: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满场皆静。
一道道目光,望向那个从容而坐的身影,充满了震惊与钦佩。
甚至带上了几分骇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