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然闻言,不禁思索起来。
他旗下的制造业,除了置地集团旗下的朗维集团以快消品牌生产为主外,还有万青集团的建筑材料,以及港灯集团旗下的家电品牌丰泽电器公司。
目前,基本上就只有这些了。
置地旗下的香江电话公司倒是借助与摩托罗拉的合作,成功进入移动电话设备生产的领域。
不过,目前这个关键技术都掌握在摩托罗拉手中,香江电话公司更多是负责组装和市场销售环节。
自家兄弟,就没必要相互竞争了。
所以,快消领域、家电领域都可以排除。
林浩然翘着二郎腿,目光扫过舷窗外飞速掠过的海景,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万青确实需要新的增长引擎,但不能与自家兄弟内耗。
快消有朗维,家电有丰泽,移动通讯有香江电话,这些都是置地集团与港灯集团的核心业务,我们万青集团,要开辟的是属于我们自己独特的、更具战略意义的赛道。
我认为,万青制造业的未来,应该聚焦在两个方向上:一是高端化、绿色化的新型建材;二是精密制造和工业基础件。”
“高端化、绿色化新型建材?”伯顿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没错。”林浩然肯定地点头,“这是我们现有优势的自然延伸,但要做深做精,我们不能只满足于生产普通的水泥和瓷砖,我们要研发和生产高附加值的特种建材。”
他详细说道:“比如,高性能的海工水泥,用于港口、跨海大桥等重大工程;节能环保的建筑保温材料、隔热玻璃;甚至是可以用于未来智能建筑的新型复合材料。
香江、南洋、日本等地的基础建设正在腾飞,但对建材的性能、环保要求会越来越高,我们要做建材领域的‘技术标杆’和‘解决方案提供商’,而不是简单的材料供应商。
这不仅能提升利润,更能巩固我们‘靑洲英坭’品牌的高端形象和技术领导地位。”
马世民在一旁点头表示认同:“老板这个思路好,这是发挥我们万青的核心优势,进行升级,而不是另起炉灶,伯顿先生倒是可以往这个方向多点心思。”
“那第二个方向,精密制造和工业基础件呢?”伯顿追问道,他对这个相对陌生的领域充满了好奇。
林浩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这第二个方向,眼光要放得更长远,跳出我们现有的舒适区,精密制造和工业基础件,听起来可能不如消费品那么光鲜,但却是工业体系的‘骨架’和‘神经’。
香江乃至整个东亚,正在成为全球制造业的中心,但很多关键的核心零部件——小到一颗高性能的轴承、一个精密模具,大到数控机床的核心部件、自动化生产线上的精密传动装置,都严重依赖从日本、德国进口,这不仅成本高昂,供应链也容易被卡脖子。”
现在的香江,可不像几十年后的香江。
这个年代的香江,工业,乃是香江的核心经济组成,根据去年,也就是1980年香江政府发布的数据显示,制造业在香江本地生产总值所占比例为23.8%,位居香江经济组成中的第一!
像电子工业,去年香江的电子厂就高达1316家,出口值就高达134.17亿港元。
此外,制衣业的产值更是在电子厂之上。
而在去年的香江制造业体系中,除了电子工业和制衣业这两大核心产业外,塑胶业、钟表业、玩具业、纺织业(与制衣业关连但独立成链)是另外四大支柱性制造业。
它们共同构成了香江“出口导向型工业”的核心骨架,对如今的香江经济增长、就业和出口贸易贡献显著。
可这些制造业,实际上大都是没有太高技术含量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核心技术和关键部件受制于人。
“我们的电子厂大多在做装配,芯片来自日本美国;我们的钟表机芯依赖瑞士或日本;玩具和塑胶业的精密模具同样需要进口。
这就好比一个人,肌肉发达,但心脏、大脑(核心技术)却要靠别人供给,终究难以强壮,更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您的意思是,我们要进入这个领域,填补空白?”伯顿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嗅到了巨大的商机和战略价值。
“正是!”林浩然斩钉截铁地说,“这需要巨大的投入和长期的耐心,但一旦成功,我们将掌握无可替代的话语权,我们可以和我们的兄弟企业合作开始发展,比如丰泽电器公司、朗维集团,逐步向外拓展。
香江,有充足的人才资源支持,即便相关核心人才缺乏,也能够从日本美国等地挖过来,正是我们设立研发中心的最佳地点。
而整个珠三角,有着充足的普通人力资源和廉价的土地,正是我们设置工厂的最佳地方,我们要做的,不是低端的组装,而是真正掌握核心技术的高精度制造。”
他描绘着蓝图:“想象一下,未来万青集团不仅能提供建造摩天大楼的顶级水泥,还能提供大楼里电梯的精密导轨、空调系统的高效压缩机芯,甚至是为汽车提供关键零部件,这才是真正的制造业巨头应有的格局。”
马世民忍不住赞叹道:“老板,您的视野总是如此超前。这两个方向,一个深化根基,一个开拓未来,相辅相成。一旦成功,万青集团将不仅仅是香江的建材巨头,更将成为亚洲乃至世界工业领域的重要参与者。”
伯顿感到心潮澎湃,之前的那点遗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战略目标和强烈的使命感。
他激动地道:“我明白了,老板!回去之后,我立刻组织团队进行详细的市场调研和可行性分析,制定详细的进军计划!”
“这点我可以提供一定的帮助,你们可以物色一下欧美或者日本,有哪些技术先进,但不受当地政府重视,或者经营陷入困境的中小型精密制造企业、实验室。
到时候我可以让环宇投资公司采取直接收购的方式,用资本换取时间,快速将先进的技术、专利乃至成熟的技术团队‘嫁接’过来。
这是最快弥补我们技术短板,高起点切入赛道的方法。”林浩然笑着说道。
从零开始发展,太慢了,没这个必要。
但是,像爱德蒙得精密量仪公司、泰勒霍普森黑田精工等这些精密仪器顶级巨头,以及德州仪器、英特尔等这些顶级芯片公司,林浩然当股东可以,但是想收购,当地政府根本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的。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几人一路聊着,对船窗外呼啸而过的一个个岛屿和远处逐渐显现的蛇口轮廓并未过多留意,完全沉浸在这项宏大而具体的战略规划中。
“老板,您的策略极其精准。”马世民沉吟道,“除了收购,我们还可以考虑与这些拥有核心技术的西方中小型企业成立合资公司,由我们控股,并将主要生产和后续研发基地放在鹏城和香江。
这样既能规避一些政治敏感度,又能实质性地将技术、人才和生产线转移过来,我们可以提供他们急需的市场渠道和资金,他们提供技术和技术诀窍,是双赢。”
“这个思路很好,可以同步推进。”林浩然赞许道,“合资、收购、技术合作、人才引进,多管齐下,伯顿先生,您的团队要有国际视野,更要放下身段,主动去接触、去谈判。
不要怕困难,凡是能用钱和技术解决的问题,都不是根本性问题。”
他们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钱!
伯顿重重地点头,将马世民的建议也牢牢记下。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原本局限于香江建材市场、房产行业、巴士行业的思维被彻底颠覆,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全球技术博弈舞台。
就在这时,水翼船的速度明显减缓,发动机的轰鸣声低沉下来。
透过舷窗望去,蛇口客运码头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
崭新的码头设施、飘扬的旗帜以及码头上隐约可见的迎接人群,标志着他们已经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林浩然走到船边,往码头那边望去。
后世,他在鹏城工作过多年,对这座城市极为熟悉。
那个时候的鹏城,可是世界一线城市,高楼林立,繁似锦。
而如今,1981年的鹏城,还只是一片刚刚苏醒的土地。
放眼望去,没有摩天大楼,没有车水马龙,更多的是低矮的厂房、繁忙的工地和远处郁郁葱葱的田野。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海风的咸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蓬勃向上的建设热情。
这种巨大的时空反差,让林浩然心中生出一种奇妙的感慨。
他亲眼所见的,是一个时代巨变的起点,而他,正站在这起点之上,并且即将参与其中,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其进程。
蛇口港建设得比较简陋,甚至没有一艘大船,空荡荡的。
林浩然整理了一下情绪和衣襟,脸上恢复了沉稳自信的笑容,率先走下船。
马世民、伯顿等人紧随其后。
码头上,以鹏城市政府秘书长为首的迎接队伍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双方握手寒暄,气氛热烈而友好。
“林先生,一路辛苦了!我代表鹏城市委市政府,热烈欢迎您和各位企业家莅临指导!”秘书长握着林浩然的手,用力地摇了摇,语气真诚而热情。
他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香江大亨,是近年来对鹏城投资力度最大、项目最实在的商人,没有之一!
是真正的“财神爷”和“实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