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多年来经营的势力全在漠北,也全在军中,陡然回到朝堂,还真是须得步步小心。
若能有新的势力可以联手,何必还在乎一个杜家呢?
晏北已经完全犟不出来。
他收回目光,抻身沉了一息:“不愧是永嘉郡主。不过你该不会想要我跟你干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吧?”
“什么逆不逆的,你我干的可都是有利苍生的正经事。”
月棠瞥他一眼,又喝了一口酒。“我知道扯上沈家,就扯上了皇权,但你也别跟我说你不是月家人,宫闱争斗与你无关。
“有端王府先例在前,手握重权,就是逆水行舟,你不主动,就得被动。
“你靖阳王掌着如此之重的权力,想明哲保身,不可能的。
“如今你是有先帝遗旨护身,沈家却奉旨掌印。
“有朝一日皇上和沈家若决出了胜负,你说胜出的一方接下来又将如何?
“那时候,你已没得选择。就算不想入局,也得入局。”
说到这里月棠又瞄他一眼,“我如今不是以旧识的身份与你说这些,是以端王独女的身份。
“哪怕你我之间没有阿篱,相信凭我以上所说,也值得你认真考虑。”
晏北抿住双唇。
自己的心思已完全被她摊在了台面上。
而他更明白,他哪里是要到宫中决出胜负才入局?
分明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就已经入局!
他把下巴捏了又捏,片刻道:“这么说来,我要是不答应你这条件,便是不识时务了。”
月棠把酒盏放下:“如今我在暗,你在明,火我已经点了起来。
“你我今日立个盟书,日后就一力对外,共同应敌了。”
别的都心服,唯独盟书两个字让晏北心里不爽。
当初还立婚书呢,最后不还是又给了他一张和离书?
如今又来立盟书,将来把他用完了,该不是又得割袍断义吧?
晏北不想那么快答应。
不过想到前几天刚见面她还给自己下毒……立盟书,最起码是把他当成了个同盟看待,这都已经不是敌人了,他还求啥呢?
晏北认命。
跟小太监挥手取笔墨。
“签就签!”
都是从小见惯场面的人,盟书条款什么的自然是手到拈来,况且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内容,无非是约定双方互通有无,一致对敌。
晏北在盟书上盖了印。
到月棠盖的时候,看她只签了个字,盖了指印,想起她当年挂在了替身尸体上的郡主印玺,顿时什么也没说,默默把盟书折了,收进怀里。
“高公公……”
这时候甬道上又来人,到了正旁观得入神的高安面前,垂头轻语起来。
晏北认出是先前被派去跟随徐鹤的人。
高安立刻把人带上来:“王爷,徐鹤那边有回话来了。”
那侍卫道:“禀王爷,杜钰让徐鹤去中书省,是为了找胡尉手上的宗人府的龟符。”
月棠闻言看向晏北:“怎么回事?”
晏北便把先前杜钰去找过徐鹤的事儿说了。然后问侍卫:“他找这个做什么?宗人府与他何干?”
“胡尉前阵子因公事之便从礼部动用过宗人府的龟符,据杜钰说,这龟符还在胡尉手上。
“但却未曾透露拿它做什么。”
龟符就是验证身份的通行令。
每个衙门都有收藏文书卷宗或者机密案的库房,用于合法开启的凭证便是一枚分成两半的铜制龟符,守库的人持一半,对应的衙司持一半,若需动用,两枚半符须得完全契合方能予以开启。
宗人府与杜家的职权毫不相干,眼下沈家正找杜家出气,这杜钰不赶紧回府应对,却跑来找这龟符?
“先前去见沈黎的那人也姓胡,而且他也是中书省的官吏,难道他就是胡尉?”
月棠立刻想到了先前沈黎密会官员的那一幕。
“那就有谱了,杜钰拿对宗人府多半也有企图,而他如此急切,一定也是为了给自家解围。”
晏北抻身,转过身去,面朝高安:“你去趟广陵侯府,把这事给圆了。”
高安听到这与之前态度大相径庭的号令,微讶地看向月棠。这不是都立了盟书了,怎么反倒还帮起杜家来了呢?
月棠笑着点点头:“是这么回事儿。王府出面去和了这个稀泥,沈家不能不给面子。
“但这口气出不来,肯定过不去。
“明日王爷去了朝堂,再把何家和张家的凶案一挑,刑部各司肯定不敢怠慢,必然得立刻接手彻查。
“由于此事跟杜家没有明面上的关系,杜家又信誓旦旦在你们王爷面前说跟凶案不相干,自然也没有理由阻止王爷下令让刑部各司严加查办。
“如此一来,衙门里会很快就查到杜家头上。
“这个时候吃了闷亏的沈家,难道不会借机泄愤,凑上来给刑部各司施压么?
“那时候的杜家,才叫做真正的走投无路。
“而走投无路之时,他们又会如何抉择呢?”
高安双眼绽亮:“在下明白了!他当然是去找最能保他们命的人求助!”
而这个最能保他们命的人,除了设下阴谋的幕后真凶,还能有谁呢?
不费吹灰之力,届时线索就自己出来了。
哪怕真凶不会轻易露面,也一定会有迹可循!
想通了这一层,高安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一路看着这二人斗嘴下来,月棠所列举的说服晏北的那些理由,已经让高安这个从老王爷在时就接触起政务的掌事太监暗自赞许。
此时听到她的这一番解说,心下更只剩一个“妙”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