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王嘉胤的战绩,比起江瀚来也丝毫不逊色。
甚至江瀚还得多谢王嘉胤,要不是王嘉胤一直在边墙附近牵制了大量的明军主力,江瀚也不可能在延安府安稳的发展了好几个月。
如今邓阳听到许鼎臣要调他去阻击王嘉胤,顿时面如死灰:
“让我去打王嘉胤,真的假的?”
侯俊坐在一旁,眯著眼打量著邓阳,见他脸色有些不对劲,不由得有些疑惑:
“邓將军,你没事吧?”
邓阳哪敢说实话,他只能硬著头皮,挤出一个笑脸,回应道:
“没...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
“一想到能与王嘉胤这样的巨寇交手,末將这心里就热血沸腾。”
邓阳话虽说得好听,可他声音里那丝颤抖却怎么也藏不住,好在侯俊也没往深处想。
侯俊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讚许的笑容:
“那就好,邓將军去把手下的兵马召集起来吧。”
“正好我也想瞧一瞧,到底是怎样的虎狼之师,能接连斩获数百贼兵的人头。”
邓阳一听这话,瞳孔都放大了几分。
坏了!
要是让侯彬看到自己手下这帮老弱病残,那还不全漏了陷?
情急之下,邓阳只得硬著头皮找了个藉口:
“侯参议,今天怕是不行了。”
“我手下的兵马,一部分拉出去操练了,还有一部分正围在那石楼山脚下呢。”
侯俊闻言,不解地追问道:
“这是何故?”
邓阳脑中疯狂运转,迅速编了个理由搪塞道:
“侯参议有所不知,要练成一支精锐,光靠平日的操练可不行,还得经过真刀真枪的实战考验。”
“我如今的法子,就是让將士们轮换著跟那群贼兵交手。”
“一来可以通过实战练兵,二来也能堵住那群贼人,不让他们下山四处劫掠。”
侯俊听罢,恍然大悟,抚掌赞道:
“邓將军的练兵方法果然与眾不同!”
侯俊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若是能推广开来,岂不是大大提高了卫所官军的战斗力?
於是他兴致勃勃地站起身来:
“既如此,那本官更要去亲眼看看了!”
“若邓將军的法子真能行,我正好写个摺子呈上去,推广到其他卫所关隘,到时候还能给邓將军记上一功!”
说完,他大手一挥,示意邓阳前头带路,看样子竟是要立刻动身。
邓阳一听这话,顿时傻了眼。
这他娘的不是越描越黑吗?
要是真让这姓侯的去了石楼山,见到江瀚那帮人,岂不是全完了?
可眼下若是再次拒绝,他也怕侯俊起疑,
没办法,走一步算一步了。
邓阳咬紧牙关,只得硬著头皮应道:
“侯参议既然有兴致,那就隨我来吧。”
隨即邓阳便带著亲兵,领著侯彬和他的几个隨从,一起出了堡子。
山路崎嶇难行,碎石遍布,杂草丛生。
但侯彬这位大老爷,却显得很是轻鬆愜意,甚至还有閒情逸致,欣赏黄云山上初春的景色。
他根本不用自己走路。
侯彬正舒舒服服地坐在一顶二抬的肩舆上呢。
轿子下面,是两个衣衫槛楼、面黄肌瘦的民夫,正咬著牙,汗流淡背地抬著轿子。
这些都是附近的百姓,被拉过来临时服役的,不仅没有赏钱,还要自备乾粮,以供这些官员出行。
邓阳走在最前面,心急如焚。
他甚至在想,要不要乾脆心一横,在这荒山野岭,把这姓侯的连同他那几个隨从,全都给宰了!一了百了!
但他终究还是不敢,
这可是省里派下来的参议,要是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到时候追查下来,恐怕整个黄云山都得被翻个底朝天。
就在邓阳进退两难之际,他的亲兵周力勇,悄悄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
“將军,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您要是不想动手杀人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把这群人往难走的小道上引。”
邓阳眉头一皱:
“你仔细说说看。”
周力勇连忙道:
“您看那姓侯的细皮嫩肉的,肯定吃不了苦。”
“等那两个民夫实在吃不住了,或者把轿子给顛散架了,说不定那姓侯的自己就懒得走了,打道回府了。”
邓阳听罢眼前一亮,狠狠地拍了一下周力勇的肩膀:
“好小子!脑子够灵光!就这么办!”
於是接下来,邓阳便开始一门心思的把侯彬往小道上引。
他在这黄云山上驻扎了这么多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壑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专门挑那些沟壑丛生,需要翻越的小路来走。
侯彬和他那帮隨从又不认得路,只得一路跟著邓阳走,不多时,一群人便累得气喘吁吁。
侯彬终於忍不住了,有气无力地问道:
“邓...邓將军!还有多远啊?”
“咱们就不能走官道吗?”
邓阳闻言,立刻换上一副痛苦的表情:
“侯参议,不是我非要挑这些小道,而是那官道前些日子被大雨给衝垮了,实在是过不去啊!
他指著前面更加崎嶇难行的山路,继续忽悠道:
“您再忍一忍,还有四十多里地就到了”
侯彬一听这话,脸都绿了,还有四十多里地?!
侯彬连连摆手:
“罢了,罢了,路途实在遥远,本官还是下次再去吧。”
邓阳见状,心中狂喜,但还是装模作样的劝了一句:
“別啊,候参议,翻过前面这个山头马上就到了。”
侯彬一听还要翻山越岭,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算了!本官还有公务在身,还是下次去吧!”
说完,他便急不可耐地示意轿夫和隨从立刻掉头,原路返回,全然不顾苦苦挽留的邓阳。
“呼,总算把这尊神给送走了!”
送走了侯彬,邓阳站在原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但他想起那道该死的调令,顿时心里又沉重了起来。
邓阳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手底下总共就八百人的编制,还有两百多吃的是空餉。
除了十几个心腹家丁,其他人也儘是些老弱病残。
让他去跟王嘉胤这种巨寇对垒,这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吗?
可邓阳也不敢跟侯彬讲真话。
他勾结匪寇,谎报军功,这可是一等一的大罪!
如今进是死!退也是死!
邓阳只觉得眼前一黑,他恨不得直接一头栽下黄云山,一了百了。
就在邓阳绝望之际,亲兵周力勇又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將军,依我看,您要不再去石楼山问问?”
“那上山虎点子多,说不定他有办法呢?”
邓阳如同醍醐灌顶,眼前猛地一亮:
“对啊!我怎么把上山虎兄弟给忘了?!”
他猛地一挥手,拔腿就跑:
“走!”
“回去备一份重礼,我要亲自上门拜访!”
说罢,邓阳连忙带上周力勇就往回赶。
全然忘记了他早上回来时,发誓再也不会踏足石楼山半步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