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幻想出来的门外杀手,正在靠近带著意义难明的呼啸和叫喊。
目镜仔眼睛睁大到极致、瞪著胸膛上的刀锋;眼角都快要迸出血来:
“我、我——”
艾喜两手抓紧刀柄,打断了他:
“嗯,没什么好办法?我也觉得。”
她把双手抓握住的美工刀猛地摁下、扎进目镜仔的第二与第五肋骨之间:那里是心臟的所在。
目镜仔的身子绷紧了,接著像鱼似的抽搐起来;手伸得笔直,不知是想抓向墙上的人皮、还是门外的怪物——
噗嗤!噗嗤!从他嘴角冒出一连串亮红色的泡泡,滑进脖颈。
艾喜握紧美工刀的刀柄,又扭动、旋转了一圈:
啪!
转了一半、脆弱的刀片就断在其中——但目镜仔已经不再动弹了。
呼--
脑后有旋转的重物砸来,裹卷著利刃般的气流。狂风吹动艾喜的头髮,髮丝扑啦啦地舞动、发绳都被激得脱开。
但当艾喜转过头的时候:背后空空荡荡,唯有弯曲变形的铁门在地上摇动、时不时发出闷闷的细响。
她打开手电筒,照亮开始溢出血气的房间。
蒙蒙的黑色雾气已然彻底散去,被吹起的尘埃缓缓飘落、跟圣诞节的雪片没有多少区別。
无论刚刚打穿铁门的是谁,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在世间留下多少痕跡。
思念体无法脱离妄想者单独存在:
这点艾喜早已验证过了。偽双人杀手比她想像中更加常见、也更加脆弱。
——
连环杀手死了,但是工作还没有做完。
防空洞中的四具新鲜尸体--目镜仔、黄友添、酸汤肉骨茶和大头宏——以及其他受害者留下的皮囊,艾喜並不打算处理。
她的体力很难支撑这种工程,搬运过程也可能留下更多痕跡:那不是她的业债,为他们復仇已经是艾喜所能、所想做到的一切。
死者无法感知到生者的所为,艾喜也仅仅想要填补自己的內心。
世上无事能比得上让自己满意。
她从长袜里抽出封装好的替换刀片,装进美工刀里;接著又仔细地將刀片捣进目镜仔刚刚的几处伤口里:目镜仔的衬衣与袜子也成了织物碎片、陷入其中。
一下、又一下。艾喜认真地划动、搅动,直到肌肉组织都儘量切得稀碎。
伤口必须破坏好、不能让人通过刺入角度和深度,判断出自己的性別与年龄。
本来更好用的是火:但火焰和它所能造成的破坏,会提前这个现场被发现的时间;工具的准备也更加麻烦。艾喜没那么多的閒钱用在这种事情上,通勤携带更是麻烦。
陷在一团模糊的心臟里的刀片不是个问题——曦晓牌文具的產量太大,来源很难追溯;艾喜本就是上航模班时、从少年宫的仓库里拿的。
隱秘是艾喜的优势:她打算儘量一直保持这个优势。
——
艾喜从这城郊废屋的地下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此处是防空洞的另一个出入口。
等走到不会留下脚印的沥青马路,她把穿著的男款运动鞋脱下、掏出其中填充的硬纸团塞进口袋,鞋子则隨手丟在一旁;就这么穿著长袜,踩在坚硬的路面。
长袜中渗出了点暗红红,是长时间的剧烈摩擦留下的。她已长出了老茧,但茧终究还是会被磨破。
这双男款运动鞋比艾喜的鞋號大上几號,从艾喜家旁边的垃圾场里捡来的;虽然是今年刚出的新鞋款,但人造革的鞋面早已斑驳破烂。
艾喜知道执法人员或是其他有心人,应该能轻易发觉这双鞋是个偽装,不过这也无妨。
做什么事都不必太过工整;冰山中裸露出的一角,反倒更能模糊其他人的视线。
她隱在路旁的阴影中、慢慢踱步,走进了城区;在无人的街道上找到一间电话亭:插卡,拨通。
飞蛾呼啦啦地绕著炽热的灯泡旋转,不时撞上玻璃,发出几不可闻的“扑扑”声。
就算已经是万籟俱寂的深夜,但是艾喜知道自己的朋友会接起电话--他周末睡得很晚,而且前两周刚刚重新装了固话机。
“餵?”
背景音里是md的16位音乐;艾喜听出来了,兜兜在玩《魔强统一战》:
“我啊。偷偷在玩幽游白书?”
滴--电话那头按下了暂停键:
“对啊,练练搓招嘛。”
艾喜用指甲颳了刮话筒上贴著的、已经破烂了的小gg,把搓下的小纸团扔到地上:
“喔,我现在过去陪你打。”
话筒里响起翻书的声音,急匆匆的——他该是在翻攻略书,查出招表了:
“来啊!这次我们禁掉你那个卢愚吕弟不许用了啊,太作弊了。”
艾喜抬起食指,摁死一只伏在玻璃上的蛾子:
“嗯,那我换个幻海试试。可以让你半管血。”
不满的砸吧嘴声传来,音量忽大忽小:
“嘖!天天用这种赖霸角色。”
——
等艾喜走到天湖小区门口的时候,碰到了在楼下等她的兜兜。
於是他们一起吃了个桂林米粉当做夜宵,回家打游戏了;幻海虽然比卢愚吕弟的性能强度弱上一些,但兜兜还是打不过,只是拿了双拖鞋给她穿。
兜兜没有问她今天的打扮为什么这么古怪,为什么不穿鞋:他从来不问。
就像他从来不问艾喜其他事一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