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市的第三天清晨，赵小宝被一阵“扑棱扑棱”的轻响惊醒。

他揉著眼睛坐起来，看见阳台的绿萝盆栽上落了只鸽子。那鸽子灰蓝色的羽毛沾著草屑，右翼有一道明显的血痕，正歪著脑袋啄自己的翅膀，每啄一下都疼得缩脖子。

“小绒？”赵小宝脱口而出——森林里的小松鼠总爱用这种节奏啄松果。但等鸽子抬起头，他才发现是只陌生的鸽子，眼睛像两颗湿润的黑葡萄，正怯生生地望著他。

“你也受伤了吗？”赵小宝轻声问，想起昨天妈妈给他处理膝盖擦伤时的步骤。他踮著脚凑近，鸽子却没有飞走，只是把脑袋往翅膀里缩了缩，露出受伤的翼根——那里的羽毛被血黏成一撮，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

“別怕，我不会伤害你。”赵小宝想起森林里斑斑受伤时，自己也是这样轻声安慰它的。他从书包里翻出妈妈塞的消毒和纱布（妈妈总说“有备无患”），又倒了杯温水放在阳台角落。

鸽子歪著脑袋看他忙活，忽然发出一声细弱的“咕咕”。赵小宝愣了愣——这声音不像普通鸽子的叫声，倒像…像在说话？

“你是…饿了？”他又倒了点小米在水杯边沿，推到鸽子面前。鸽子试探著啄了两粒，忽然抬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孩子，你…能听懂我说话？”

赵小宝手一抖，水杯差点打翻。他盯著鸽子，喉咙发紧：“你…你会说话？”

“嘘——”鸽子扑棱著翅膀跳到阳台护栏上，“小声点，城市里的人类听不懂我们说话。”它的右翼轻轻颤动，血珠顺著羽毛滴在护栏上，“我是灰羽，这群城市鸽子的首领。昨天为了救一只被风箏线缠住的小鸽子，被碎玻璃划伤了翅膀。”

赵小宝想起森林里小银被荆棘划伤时，老乌龟爷爷用唾液帮她清理伤口的场景。“我…我会帮你处理伤口！”他翻出急救包，学著妈妈的样子，先用签蘸著碘伏轻轻擦拭伤口，“会有点疼，你忍著点哦。”

灰羽果然很乖，虽然疼得尾巴直抖，却没有挣扎。赵小宝用纱布裹住它的翅膀时，发现它腹部的羽毛泛著奇异的淡蓝色光泽：“你的羽毛…和普通鸽子不一样？”

“我们是『信鸽族』的后裔。”灰羽的声音低沉了些，“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帮人类传递信件，后来人类发明了电话、手机，我们就隱居在城市里，靠吃游客餵的麵包屑过活。”它低头啄了啄赵小宝的手背，“但你不一样…你身上有森林的味道，像风里的松针，像泉水的清甜。”

赵小宝想起归林引上的龟甲，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来。月光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阳台，龟甲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上面的纹路果然开始流动——老槐树、三叶泉、萤火虫洞的標记都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模糊的灰色影子，像团被揉皱的云。

“这是…鸽子棲息地的地图？”灰羽凑过来，翅膀上的伤似乎没那么疼了，“你看那团灰影，是我们城市鸽子的『秘密基地』，在老公园的百年银杏树上。可最近那里被施工队围起来了，我们要找的『安全树洞』被挖掉了…”

赵小宝盯著龟甲上的光影，想起森林里老乌龟爷爷说的话：“若念友，待月明。”原来归林引不仅能指引森林的方向，还能连接到其他需要帮助的生命。

“我帮你！”赵小宝握紧拳头，“明天我和爸爸妈妈去老公园玩，我可以帮你找安全的地方！”

灰羽的眼睛亮了：“真的？你不怕人类笑话你和鸽子说话？”

“不怕！”赵小宝想起森林里的小银、小绒、斑斑，它们的眼睛里也有这样的光，“森林里的朋友教会我，善良比害怕更重要。”

第二天清晨，赵小宝特意带了包小米，和爸爸妈妈去老公园。老公园的银杏树下围著蓝色围挡，几个工人正搬著钢筋。赵小宝踮著脚往围挡里看，突然听见“咕咕”一声——是灰羽！它正蹲在围挡外的电线桿上，翅膀上缠著赵小宝昨天包扎的纱布，像系了条白色的小围巾。

“跟我来！”灰羽扑棱著翅膀飞到前面，带领赵小宝绕到公园后门。后门的灌木丛里有个半人高的洞口，洞口堆著乾草和羽毛，正是鸽子们的新巢穴。

“昨天施工队挖掉了老树洞，我们连夜找了这个新地方。”灰羽领著赵小宝走进去，里面铺著软软的乾草，还有几颗彩色的玻璃弹珠——是小鸽子们的玩具。

“看！”灰羽指著角落的草堆，三只毛茸茸的鸽宝宝正挤成一团，其中一只的翅膀上沾著草屑，“那是小蓝，它昨天为了捡你给的米粒，卡在篱笆缝里了。”

赵小宝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小蓝的脑袋：“別怕，我帮你把翅膀上的草屑弄掉。”他想起森林里小绒帮他清理头髮上草屑的样子，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颗星星。

“小宝，你看！”妈妈举著手机走过来，“我在围挡外拍了些照片，施工队说下周会给鸽子们搭个新的木头窝，就在银杏树旁边！”

赵小宝抬头，看见施工队的叔叔正朝他笑：“小朋友，你是在帮鸽子吗？我们明天就在那边搭个『鸽子小屋』，保证又结实又暖和！”

灰羽歪著脑袋看妈妈，突然说：“阿姨，你身上有和森林一样的味道。”

妈妈愣了愣，笑了：“因为我和小宝的爸爸经常来公园餵鸽子呀。以前小宝还小，总说鸽子是『会飞的小云朵』。”

傍晚回家时，赵小宝把归林引掛在床头。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龟甲上，这次地图上的灰影变得清晰了——老公园的银杏树旁，有棵掛著红绸子的老槐树，树下有个圆圆的標记，像颗被放大的鸽蛋。

“那是…”赵小宝指著標记，“是鸽子们的『月亮石』吗？”

“是『安心石』。”灰羽的声音从阳台传来——它不知什么时候飞到了窗台上，翅膀已经完全癒合了，“传说每片安心石里都住著森林的精灵，能听懂动物说话，能帮迷路的灵魂找到方向。”

赵小宝摸著床头的龟甲，忽然想起森林里的夜晚：萤火虫的光、溪水的声音、小绒用尾巴给他编的草环。原来最珍贵的礼物，从来不是玩具或零食，而是那些教会他勇敢、善良、用心倾听的朋友。

窗外，灰羽扑棱著翅膀飞向夜空，它的叫声在风里飘得很远：“小宝，明天见！记得带点小米，小蓝们可爱吃啦！”

赵小宝笑著应了一声，把龟甲往枕头底下塞了塞。月光漫过他的床头，照得归林引上的纹路像活了过来，仿佛在说：

“看，世界很大，但善良的心，会让所有的远方都变成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