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皎皎月明雀捕螳
隨著苏尝挥出的如瀑剑气灌涌而下。
那两条被金袍老蛟甩出的金色龙鬚,立即如枯枝面对决堤的洪水,直接被衝击的倒飞而回。
直面这剑气洪水的老蛟,浑身上下重新覆盖上金色鳞甲。
体內三百多座气府,也在同一时间涌出大量金色灵气光芒,拼命阻挡。
然而他素日引以为傲的蛟龙鳞甲。
此刻却在这冷月剑气下。
如久经岁月的纸张一样,寸寸剥落,化作尘灰。
感受著浑身上下如同千刀万剐一样的痛苦。
脸色拧的老蛟,从怀中摸出了一张古老的青色符篆。
这正是那位高人给予他的后手。
在他念头催动间,道道青白光芒从符篆中渗出。
紧接著,蛟龙沟附近的光阴流水,顿时陷入静止之中。
隨后有一个模糊男人的身影,缓缓浮现在老蛟身边。
老蛟欣喜若狂,准备对男人鞠躬行礼。
然而这男人却並未出手帮它压胜面前的青衫少年。
反而將它对於蛟龙沟的掌控剥夺一空。
於是在剎那间,老蛟由玉璞偽圣,跌落回元婴巔峰。
在老蛟的迷茫和不解之中。
男人轻轻一挥袖,便將老蛟彻底扫入如瀑月光的剑气之中。
浩浩荡荡的冷月剑光席捲老蛟的全身。
猝不及防之下,它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
绝大部分身躯,便在剑光下由內而外的化为灰烬。
一颗本命金丹也在空中炸裂成粉,一大捧金色碎屑纷纷洒入蛟龙沟的清澈海水之中。
粉碎金丹与老蛟残余的身躯,一起缓缓下沉。
隨后如同之前其他那些被苏鲤鲤碾死的蛟龙之属一样,被无形的阵纹吞噬殆尽。
仅仅是眨眼间。
一头原本可以叫板玉璞境的老蛟。
就只剩下一件金色长袍,两根纠缠在一起的金色龙鬚,以及一块拳头大小的珠子,飘荡在海面上。
身影模糊的男人,对这些元婴半步朽之物,根本没有半点在意。
他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自己身旁的虚空,溅起一道道透明的涟漪。
这在旁人看来的一片空白之地,正是他当初留余此处的阵纹所在。
此刻蛟龙沟的阵纹。
在经歷了足够时间適应浩然天地秩序。
又得老蛟与一眾龙裔鲜血浇灌后,如今彻底扎根发芽。
或许在最后关头,老蛟都没能幡然醒悟。
如果不是篤定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否则拥有文海之称的男人,当初又怎么会轻描淡写的告诉他对於两座天下的走向谋划?
苏尝面色凝重的一手紧握小剑天理,一手拳锋上縈绕著长龙武夫气机。
同时心中暗自勾连腰间悬掛著的“得道多助”玉佩。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眼前这一身儒衫的男人应该就是文海周密。
那个昔年在浩然天下不得志,转身投入蛮荒天下的“贾生”。
看著面前的青衫少年,面容模糊的男人微微一笑,
“苏尝,我知道你对浩然儒家也颇为不满,不如投入蛮荒,与我一起重整浩然秩序如何?
我可以替托月山大祖向你许诺,妖族在浩然攻下的第一座大州,可以让於你优先尝试合道。
你不用担心我出尔反尔,因为我想爭的,不止是两座天下的大势。
要是没有这点气魄胸襟,我就没资格谈什么重整儒家道统,收拢文脉,立教称祖了。”
隨著苏尝的心念勾动,最先给予反应的,是那块细水流长的无忧牌。
在静止的光阴流水之中,来自那位杨柳依依的少女力量,被悄然注入到小剑剑身之上。
等待更多把握的苏尝,面色冷冷的看著男人,
“你知道我看见你,就想起谁吗?”
周密语气平静的反问,“谁?”
“范文程。”
青衫少年缓缓道,
“一个同样因为所处之国腐朽没落,转而投向另一新起蛮夷之国的文人。”
男人打量著苏尝的表情,有些好奇,
“听你的口气,好像对此人並不怎么肯定,难道他最终失败了不成?”
青衫少年摇摇头,语气冷冷,潜藏在小剑剑身之中的那丝火苗,逐渐活跃升腾,
“不,他成功了。在他的出谋划策之下,那蛮夷之国逐渐兴起,最后大军入关,覆灭了他的旧国。”
周密皱了皱眉,
“自古良禽择木而棲,他最终也已成功改天换地,你又为何对他如此不认同?”
苏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前世的歷史已经证明,一个国家和民族,只有从內部发起革命,民眾觉醒,
眾志成城,才能真正的焕然一新。
由外部而来的,往往只有无差別的屠杀和奴役。
对於范文程而言,他確实实现了所谓的个人价值。
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些事件背后,又是多少沉默倒伏於歷史尘埃之中的百姓?
如今周密想要把妖族引入浩然,无疑是这段歷史的另类重演。
而且危害要更深。
毕竟在那些大妖眼里,寻常凡人恐怕都没有做奴僕的价值和资格,只能当做用以饱腹的口粮。
所以可以预见的是,到时候无论哪州沦陷,那里的凡人下场,只会比苏尝前世所知晓的歷史更惨。
而对於这些,周密未必不懂。
与商行眾人一一心念相通的青衫少年,语气冷冽的问,
“是不是在你们这些儒生眼中,再多凡人的生死,与舒展自己的抱负相比,
都不值一提?
你周密是不是又觉得,自己把暴虐好杀的那批妖族引入浩然,掀起血雨腥风,无比堂堂正正?”
男人表情阴沉了一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道,
“苏尝,你有没有听说过我在离开浩然之前,曾向学宫进言的太平十二策?”
苏尝冷笑著点点头。
一个在老龙城时便曾出手用画卷固定光阴。
但却一直未露面的老秀才在他心中轻轻提醒了一声,“螳螂捕蝉。”
似乎毫无察觉的周密,自顾自接著说道,
“那十二策全是我对浩然儒家的真挚之言,是呕心沥血之作。
每一条都是帮助解决浩然天下人心向下的根本方法。
比如让山下庙堂的国师、皇帝君王人人皆是儒家子弟,让山上的宗门仙家个个受儒家君子贤人监督考察。
比如禁绝一切道观寺庙,將百家学问分为九品。
不服者皆禁绝,销毁一切书籍,一家之老祖师,囚禁在文庙功德林。